时光再往前挪个十几二十年,我家还住在用青砖砌成的砖瓦房里,这种砖瓦房与左邻右舍们的砖瓦房并无太大不同,都是水泥地面、石灰墙壁,在靠近瓦房屋顶的位置用木板隔出楼层,用以储放闲物。我和妹妹那时候特别喜欢缩着小身躯,沿着红漆已泛旧的窄小楼梯一层一层爬上去,因畏高而忐忑,因好奇而欣喜,仿佛那些积满灰尘的家具物什里残留着什么时光秘密。
我家的这个“小二楼”里,留着很多爷爷去南京前用来做木工活用的材料,像小锤子、小木板,还有用来画线条的粗红铅笔……穿过这些杂乱的陈设,会走进一间闲置多年的卧房,其中比较显眼的是一张雕花木床,床头镶了些画有古典画的瓷砖,而在床头不远处,有一面低矮的玻璃窗,它与世无争般淡然吸收着外面的阳光与空气;在这面玻璃窗边上的橙色小木箱里,藏匿着真正吸引我们的“宝物”——印着七八十年代明星照片的歌词册、不知是哪一年的印章、旧的布条和针线,它们都又老又美,落着旧时光的气息。
在这件砖瓦房隔壁,住着我的老太太,一个老到已经听不清、看不清的九十高龄老人。第一次由桐梓乡搬到这个小镇的时候,我透过孩童的眼看她,觉得新奇又陌生,她自然认不出我,但却知道我是她家孩子,便从生了锈的印画铁盒子里掏出糖果,裹着塑料纸的,握在手上粘粘稠稠。有一次,我在老人的房间内玩耍,发现一块糖比她之前给我的糖都大,满当当塞在茶杯里,晶莹剔透,就偷偷舔了一口,居然是咸的,但又不似食盐的味,就特别疑惑那到底是什么,却不敢问。
稍大一点的时候,我家搬进了父亲单位的职工用房,而我的爷爷、奶奶也从南京回到了这套砖瓦房。在外多年的爷爷染上了外地口音,处事泰然的他总会被那些在青石板路上卖菜的小贩误认为是台湾过来的有钱人,并试图狠狠“宰”上他一把。这个时候,也在菜场卖菜的我的表娘就要大声吼道:什么台湾佬!那是我家二爹爹!
在爷爷奶奶入住后,小院内锈掉的压水井又开始恢复了生气,透明又清亮的井水总是随“咯吱咯吱”的机械声涌出来,流淌过院内长满青苔的石板。那些雕着花的木窗终因年代久远被更合时宜的玻璃窗取代。在城里生活了几十年的人自然不惧玩“混搭”,液化气、太阳能、瓷砖、浴霸、空调接二连三进了这个仍留着老式灶台和木板床的民居。
老式灶台应该是一种最有人间烟火味的灶台吧。它的火候由人控制,不同的柴火生不同的火候,无时不考验着添火人的经验和脾性。夹柴火的火钳常在灶火炙烤中生出火红的尖端,像是为每一天的炊事助阵。
爷爷有次生火做饭的时候,从房间拿出一白色块状物,雪白晶莹,我一眼就认出它了,那个可不就是我曾在老太太房间里舔过的“大糖块”嘛。爷爷把温水注入装着“大糖块”的瓷杯,然后将杯子晃动几下,再在瓷杯中取了几勺水炒菜,我便问爷爷:这瓷杯里的东西是啥呀?爷爷哈哈大笑,说,亏你是桐城人,这个是我们桐城的特产“秋石”呀,它用来泡水可比食盐用途大着呢,对中暑、咳嗽、心慌都有用,你奶奶血压高,拿这个当盐,比较健康。
说起奶奶,她还真是个离不开吃的人。
对于孔城镇居民来说,逢年过节自然要以大量的“荤”来烘托节日气氛。冬日更是这样。配好料的五花肉常通过“雪碧瓶漏斗”被挤进猪大肠,结结实实把大肠撑成油腻的条状,再勒上棉线,一节香肠就成了型。这样的香肠,奶奶最拿手做,也最爱吃。一节节的香肠做好后,就会被晒在阳光下,红彤彤、油亮亮的,满院子都有香。
这香于我是什么呢?曾经,它是冬日的味道,是年的喜庆,可后来随着我去他乡,这味道在我脑海中,即是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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