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与理想主义情结

洪放

我一向以为中国人是理想主义的，即使在当下这个金钱至上的年代。君不见那么多人在说：等我哪一天真的有了钱了，就到乡下的湖边，与自然相伴，看四季风景，写山水文章。这是多么浪漫的理想啊，纯洁得如同婴儿。因此也就注定了长不大。

中国人总在自己的理想里生活，偶尔打拼一番，也只是为了理想更加理想。我从前也是，现在或许还是。但是，从前我是纯洁的理想主义者，现在是怀疑论式的理想主义者。比如对足球。全世界都在狂欢，我当然也不能不受感染。

想起十几二十岁时，热血沸腾，通宵达旦，口吐莲花，高调热议，为的是什么？足球也。看世界杯，看亚洲杯，看非洲杯，看欧洲杯。那些球星的名字，如同天上的星星，时时在脑子里闪烁。没有不与足球相伴的青春，如同没有不与爱情携手的激情。

但如今，唉！我只能长太息以掩涕。相信经过了这三十年足球阅历的大多数中国人，至少对于足球的理想主义在一天天的破灭了。谁是祸首？中国足球也。中国足球让中国人的理想主义倍受打击、惨遭蹂躏。以至于今天，像我们这般人到中年的球迷们，尽管也还通宵看球，也还时时关注着世界杯那狂热的赛场，但一切都是静悄悄的了。我们不再脸红脖子粗地争论，也不再像央视美女主播刘小姐那么现场落泪。我们只在心里为足球喝彩，我们这一代人的足球，已经是痛定思痛后的回味，是伤痕累累后的咀嚼，是欣赏别人盛宴后的无奈与叹息……

对足球的热爱，几乎占据了我的青春岁月。除此之外，只有写作与爱情了。曾几何时，我们为中国足球欢呼、呐喊、痛哭、捶胸顿足、悲喜交集。现在回想起来，理想主义的光芒，在那些泪水与欢笑中，上升浮沉，不尽沧桑。但是，最后，我们终于老了。这一代人对中国足球的信心终于彻底消失了，理想主义成了灰烬。中国足球击败了我们，击败了我们的激情与最后的崇拜。而且，由此也让我们对足球的信心发生了动摇。

很多次我们都在讨论：中国需不需要足球？事实上，中国需要足球，只是需要那种更加发自内心而不是满足各阶层欲望的足球。中国应该有足球，这个两千年前就玩“蹴鞠”的古老国度，更要注重的是足球的艺术化、心灵化、平民化和自然化。

理想主义消解的年代，看世界杯，五味杂陈。我只想说一句：中国足球这三十年，最大的功绩是让我们这一代人不再将对足球的疯狂呼喊出来，而是疼痛般的深藏内心！

（著名作家，桐城市作协主席。已出版长篇小说数部和散文集二部。现居桐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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