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写市井生活 他是市井中人

张恨水，最早接触是电视剧《啼笑因缘》。张恨水的小说应该比较好改编，故事性强，拖泥带水的东西少，内心戏好表达。

我始终不觉得张恨水才华横溢，虽然有说他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旷世奇才，他奇在几乎以自学独辟蹊径写小说；奇在他一生创作了三千余万字作品的巨大产量；奇在他创造了捉一支毛笔俘获众多粉丝的现象，小说还不曾如此突破受众局限受到热爱。

张恨水的小说粉丝众多，从鲁迅的老母亲到新派张爱玲，在二十世纪初的中国，如老舍所言可谓是“国内唯一的妇孺皆知的老作家”。这个得益于张恨水小说的市井性；同时张恨水的新闻人出身，他的小说缘起于社会新闻，通俗可读；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载体，报纸兴起发展，对小说起到了积极的推广作用。据说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北平同时有五六家报纸连载张恨水的数篇长篇小说，可以说他是中国专栏作家的鼻祖。

张恨水媒体身份第一步是从芜湖迈出的。安徽潜山人张恨水自小跟着父亲在江西谋生，所受的教育断续不正规，但是张恨水很好学，并且自律性非常强，也是在这一阶段，张恨水接触到《西游》《水浒》《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林纾翻译的小说，以及《小说月报》《桃花扇》等传奇，也试图写东西。就在他踌躇满志的时候，十八岁的张恨水遭遇迎头痛击：父亲急病去世。家庭经济支柱轰然倒塌，一个寡母，五个弟妹，这是作为长子长兄的张恨水的责任。

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文字依然是唯一的出路。二十三岁的时候，张恨水到芜湖做《皖江报》总编辑，负责报纸副刊，藉此开始创作连载长篇小说《南国相思谱》。因为想到北大半工半读，张恨水从芜湖到北京，生计所累读书不成，写通讯养家。张恨水的勤奋也在于此，他一天要写好几千字新闻，我一直觉得新闻写作奠定了张恨水小说创作的底子，因此我觉得不应该将他归于鸳鸯蝴蝶派。他不是凌空虚架的男女爱情，也不是意淫一样的才子佳人，而是根植于社会生活的市井故事。他走的是现实主义的路子，虽然这现实主义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主题没有那么鲜明，矛盾没有那么尖锐。至于写爱情，那是所有市井故事中最有热度和温度的，是任何一个写字的人无法回避的。

张恨水的小说创作以老式的章回体进行，张恨水本身就是个老式的人，他有一个大家庭需要供养，张恨水的女儿张政回忆“父亲的写作很辛苦，在书桌前，他俯伏了一生”。前期可能经济需要，后期已经是习惯，甚至中风之后，仍勉力要写。所以对于坊间流传报馆催稿，张恨水一边打麻将一边写连载立等可取，我一直不信张恨水能不羁如此？这次找了《写作生涯回忆》《张恨水研究论文集》《张恨水年鉴》看，果然谣传。

郁达夫有诗：生怕情多累美人。用在张恨水这里，倒真是家累太重，对于他的文学创作影响太大。报纸上的连载，新书的出版，往往都要考虑到收入，弟妹的教育、婚嫁，家庭的柴米油盐。张恨水自奉甚俭，始终勤勤勉勉：“我是个推磨的驴子，每日总得工作。我是个贱命，我不欢迎假期，我也不需要长时间的休息。”就这样写了半个世纪。

据说一等文字是传世，二等文字是愉悦他人，三等文字是愉悦自己。张恨水的文字，曾经愉悦了二十世纪多少妇孺？说张恨水是“民国第一写手”没有一个虚字。我想对于张恨水来说，没有一个虚字是最基本的尊重。艺术不能全息、全范围，市井也是一种风格和主张。他是市井中人，他写市井生活，他是个真实的人。

唐玉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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