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耕夫老家人都把蛭石矿叫做狗屎金大概是因为那东西看

田耕夫

老家人都把蛭石矿叫做狗屎金,大概是因为那东西看起来金晃晃的吧。至于为什么又说是"狗屎",可能是这"金子"不怎么值钱。其实,狗屎金经上千度的高温灼烧后,体积会膨胀一二十倍,具有很强的保温隔热功能,广泛用于建筑、冶金、石油、造船、航天等领域。

上世纪70年代,潜山县牌楼公社就办起了蛭石厂。提起这第一家乡镇企业的兴办,就不能不说到我家挖狗屎金的事。

1970年下半年的一天,家住痘姆乡的表兄来到我家,在饭桌上与母亲谈心,说是狗屎金能卖钱,可以到处找找。在一旁的三弟听了,记在心里。三弟那年才13岁,但人很精明,颇有心机。几天后的一个下午,他跟随生产队里的仲平大伯去放牛,来到大冲队的曹家大包。在讨猪草时,他无意中发现地面上有一块闪闪发光的土块,连忙找来粪扒,用力一掏,里面竟是成块状的狗屎金,每个有老鳖那么大。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不由得一阵狂喜,三步并做两步,跑到附近的亲戚家借来小竹篓子,挖了满满的一担,怕被别人看见,上面还用猪草盖着。对这一发现,母亲自然满心欢喜,匆匆忙忙吃过晚饭,她带着二弟、三弟,打着马灯,高一脚低一脚地来到这山冲,兴冲冲挖来三担狗屎金。后来听三弟说,那里是孤山野洼,荒无人烟,夜深了,四周黑洞洞的,不时听到猫头鹰的怪叫。他们只顾埋头挖,忘记了害怕。其时,我在金河小学教书,周末回家惊喜地看到家里的一间空房子里堆满了狗屎金。一问,才知道这是三弟的功劳。这山是其他生产队的,按归属这狗屎金应该说是集体财产,因而他们只能是趁夜色或日中四下无人时,偷偷摸摸地挖。我平日里多在校少在家,参与其事的机会不是很多,只是偶尔帮着在半路上接接担子。猜想,母亲可能还是碍于我的"公家人"身份,怕被别人撞见让我难堪,继而影响我的政治前途。

"黄家找到了狗屎金,要发财了！"不几天,这消息不胫而走,一下子在全公社传开了。那个年代,"一切以阶级斗争为纲",时不时"割资本主义的尾巴",社员个人的行为,稍与集体相悖,都属于"投机倒把",轻者没收"非法所得",重的还要挨批斗。眼看着我家挖了整房子的狗屎金,生产队里有人红了眼,队上竟不给我家称口粮。他们说："就让他家去吃狗屎金。"听队长开会回来说,公社党委主要负责人在会上点了母亲的名,说"这是小生产势力的抬头",还放出话来,要身为国家干部的我"站稳立场,好自为之。"

母亲生来就有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她不信这个邪,"挖点狗屎金,还犯了什么法,公社还能把我的社员资格开除么？"为了让狗屎金生财,母亲"顶风作案",来个全家总动员,刚过门的大儿媳、二弟、三弟齐上阵,还请姑母家的四位老表前来帮忙,躲过队上社员的耳目,突击将狗屎金挑到水吼去卖,每百斤可卖3元钱,当时的匠人一个劳动日的工钱是1.2元,这个价钱应该说是不菲了。从我家到水吼,要走七八十里山路,还要翻过陡峭的孟岩岭,他们挑着沉甸甸的担子,一上一下,又累又饿,走到后来几乎移不开步,吃苦的程度可想而知。当然,卖掉的仅仅是小头,更多的还是交给了生产队,折合成工分,解决家中无米之炊。不用说,这一年我家还真的过了一个"肥年",母亲用卖狗屎金的钱为全家每人做了一套新衣裳,这可是以往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啊！

打那以后,大队派人驻山值守,不准私人擅自采挖,统一抽调劳力集中到这座山上挖狗屎金,几年下来,几乎把整座山翻了个底朝天。有了这些足够的原料,公社的蛭石厂应运而生。厂子招收了一批工人,也算是为本地的劳动力找到了一些出路。随着蛭石厂规模的扩大,狗屎金的需求量增加,人们又在其他的山上找到了狗屎金,有的地方还发生了挖狗屎金时山体倒塌压死人的惨剧。

不知是产品滞销,还是原料不足、管理不善,后来公社蛭石厂停办了,但老家的乡亲们说起当年挖狗屎金的事,还一个劲地念叨三弟的慧眼识宝,夸赞我家是第一个"吃螃蟹"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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