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小学的时候,曾有过一学期的描红经历。下午上正课前,用二十分钟将事先印在米字格里的红色汉字,用毛笔蘸了墨汁描成黑色。主要是训练我们正确握笔和用毛笔书写点横撇捺的能力。
因为是照着红线描,所以称为“描红”。其实,只描了大半学期,课程就被学校停了。对我而言,上描红课有点麻烦。每天中午上学前要记住带毛笔和墨汁。而那会儿,装墨汁的小瓶,瓶盖要么总也拧不紧,要么就被墨汁凝住了再也拧不开。而拧不紧的墨汁不是把书包染黑就是把衣服弄脏了,都很难洗掉。而我那会儿,因为家里没给我买墨汁,我只能很讨好地一路上给同学拿墨汁,以便上描红课时借点墨,所以那样的午后,我的手指通常是被墨汁染成黑色的,一擦汗,脸也是黑的。等上完描红课,我便直奔学校后面的池塘里洗手洗脸洗毛笔,再顺便喝点水。
那会儿,我八岁,上二年级。回头想想,那池塘深不见底,随时都可能滑下去再也上不来了。好在,乡下的孩子不金贵,老师家长也都不太重视。但那一段描红的经历很难忘,因为对于年幼的我实在太麻烦了!
时隔三十年,我去安徽潜山县天柱山旅游,无意间又遇上了“描红”。这是一次真正意义的描红,要将主峰上的“中天一柱,孤立擎霄”八个大字,用红色的油漆重新描一次。天柱山的主峰高耸入云,海拔一千四百八十米,峭壁陡崖,无路可行。白居易有诗云:天柱一峰擎日月,洞门千仞锁云雷。
去这样的峰巅上描红,想想腿都发软。可就在我沿山道走出神秘谷登上蓬莱峰的时候,对面的天柱最高峰上突然闪出几个红影,那是登山描红的“贺家兄弟”。他们在山巅振臂高呼,游人在半山腰与他们一呼一应,整个山谷一下子人气沸腾。据说,电视台正全程拍摄他们登山描红的过程。
这贺家兄弟,是潜山县人,世代为药农,有祖传的登山绝技。方圆几百公里,没有他们登不上的山峰。平日里,以采药为生,兼做这样几年一次的山巅描红工作。
想来,安徽境内黄山、九华山、天柱山上的崖壁石刻,就是由贺家先人凿壁填红而成。壮哉!他们集石匠、刻工、挑山工、药师于一身,去常人想都不敢想的绝境,做常人望而兴叹的文事,采世人百求不得之灵丹妙药,而将生命悬于一石一松间。
也许,当初他们只是为生计而冒险。可如今,我相信,他们已将征服山巅作为家族的荣耀,甚至是人类的荣耀。
当我们疲于跋涉,倦于攀登,想要倚石而坐,静赏风景时,仰首处,那几个醒目的大字,既是点睛也是抚慰,身心会为之一振。先人的高境,前辈的感言,是对山川的人文提升,也是对人生的深入领悟。而崖壁上的绝妙书法,既是历史的见证,更是书艺的彰显。
可实现这一切的,正是像贺家兄弟这样身怀绝技又敬重文化的山民。而山巅上,常年风吹雨打,烈日暴晒,那些曾经崭新的朱文,很快就斑驳了。
当地的朋友告诉我,天柱山主峰描红,大约五年一次,今年,今天,我算是有幸一睹了。
作为风景游览地,主峰描红已被列为文化行为,而这行为本身已成为一种象征,是民族喜庆的象征,是太平盛世风调雨顺的象征,是人类不畏艰辛勇于攀登的象征。
其实,描红本身是极简单的事情,从孩童到翁媪,提笔皆可为。但将简单的事情附加在高风险之上,一切就变得非同寻常了。而将非同寻常与文化相连接,那就意义非凡了,一不小心,将会名垂千古。当然,历史垂青的不是描红者,而是能与山川日月对话的描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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