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垒新恩借旧朱,欲辞潜皖更踌躇。”九百多年前,王安石在天柱山地区任舒州通判,这是他三年后离任时写的诗句,留念惜别之情溢于言表。
宋仁宗皇佑三年(1051)初秋,31岁的王安石,由鄞县(浙江宁波)知县调任舒州通判。舒州,北宋时辖怀宁、桐城、宿松、望江、太湖五县,治所设在怀宁(今潜山县城)。到至和元年(1054)春,王安石在此整三年。这在调动频繁的宋代,尤其是对富有雄心壮志的王安石来说,是不多见的。三年舒州通判,不但是王安石任地方官时间最长的一次,也是他从政经历中最喜爱、并经常回忆的一个地方。三年任满,朝廷调任他入京为集贤校理,他仍不愿离开,四次上书力辞。从至和元年三月到九月,一直拖了半年,才在老师欧阳修的晓谕下赴京任职。
离别天柱山时,王安石吟出《别潜皖二山》和《别皖口》。此后,一遇某种机会,便勾起他对天柱山的回忆,写过《送逊师归舒州》、《怀舒州山水》、《过皖口》等诗。晚年吟出《封舒国公三绝》:“陈迹难寻天柱源,疏封投老误明恩”;“桐乡山远复川长,当时我自爱桐乡”;“故情但有吴塘水,转入东江向我流”。一唱三叹,眷念之情久久难忘。
王安石爱舒州,留恋天柱山,不仅因为这里民风朴厚,风景清幽,文化积淀深厚。更主要的是这段地方官经历,使这位关心民瘼、致力于改革的政治家深深体会到民生疾苦,体会到朝廷制度和施政之敝,萌动了革新意识,也提供了改革的初步实践,奠定了他改革思想的初步蓝图。他在舒州写下的包括以后思念的诗文一共有70多篇。从这些诗文中可以看出后来悯农、重农变法思想的轮廓,也可看出“尊杜”、“通经致用”等诗学和经学思想的雏形。舒州三年对他的从政历练、改革思想的形成、学术思想的进展,乃至对宋代政坛即将产生的震撼,都至关重要。
在舒州三年,王安石严肃为官,勤励政事,修吴塘、筑堤堰、决陂塘,大兴水利,并贷谷物给百姓,定期偿还,薄取利息,解决百姓荒年之饥。他还经常骑着毛驴到民间察访,颇得百姓好评。今天的潜山县委所在地天宁寨,相传是他当年的读书处。现存一石碑,上镌“王安石读书台遗址”8字。《舒州志》载有潜阳十景,舒台夜月即指此处。位于县城东南隅,高出四周10米左右,是城内唯一小高地。王安石在此建一阁楼,每夜就着烛灯读书、写作,常常通宵达旦。夜深人静,高台秉烛,浑如月挂中天,后人们便把王安石在灯下读书的情景称为“舒台夜月”。
后人诗云:“荆公读书处,夜月生辉光。至今留胜迹,千古有余香。”民间还附会一故事:说是一夏日傍晚,王安石跟往常一样在读书,他陶醉在诗情画意之中,不知不觉已到深夜,突然从窗外吹来一阵凉风,将烛灯吹灭了,他连忙找出火石,可是怎么也点燃不了蜡烛。正当他着急之时,从天上飘来一位仙女,取下自己发饰上的一颗宝珠投向空中。只见那宝珠在空中划了一道漂亮的彩虹后,便高悬在读书台中间的画梁上,把读书台照得如同白昼。原来他夜夜勤奋读书,感动了这位仙女,才送来宝珠,以助他读书。
如今,在天柱山摩崖石刻群中,尚存王安石两块手书题刻。到舒州不久,王安石即与弟一道夜游,写下诗句:“水泠泠而北出,山靡靡以旁围。欲穷源而不得,竟怅望以空归。”另一首距此不远:“水无心而宛转,山有色而环围。穷幽深而不尽,坐石上以忘归。”鉴于世道人心,即是自己无怨无悔、愈挫愈勇,欲力排众议推行改革,恐怕也难毕其役,难竟其功,这应是诗中深层内涵。使我们看到一个改革者背后的孤独,一个志士的无奈和叹息。
“先生仙去几经年,流水青山不改迁;拂拭悬崖观古字,尘心病眼两醒然。”这是苏轼题刻。元符三年(1100年)八月,王安石辞世15年后,苏轼被任命为舒州团练副使,他看到摩崖上荆公的题刻,不禁怆然涕下,吟出这首诗。遥想当年,他们尽管政见不同,但从未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私敌,两人以平静豁达的心态,于文学中互相钦佩,在政治上相互宽容,最终化解了恩怨。
舒州滋养了中国十一世纪改革家王安石,给他以灵性、以睿智、以刚勇;天柱山也因留下王安石亲民为政的一串串足迹而大放异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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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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