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雯反对将“孔教”定为“国教”

陈独秀反“孔教”多为人所知，而另一位反对“孔教”为“国教”的怀宁人士却鲜为人知，他就是中华民国建立之初起草具有现代法治精神的国家成文法典《大总统选举法》的何雯。

何雯（生卒年不详）怀宁江镇人，清光绪年间中举。1912年1月16日，黎元洪、王正廷、蓝天蔚、孙武等24人发起成立“中华民国政党”，何雯为秘书，该党对于统一共和政治持进步主义，5月份与统一党、国民协进会、民国公会、国民党（不同于宋教仁的国民党）合并成共和党。1912年12月，首届国会选举，何雯以共和党身份参选并当选为众议院议员。

民国初年，“孔教会”（提倡尊孔读经的社团，于1912年10月7日由康有为授意其学生陈焕章等在上海成立）试图使儒家在民国重获尊崇地位并形成制度化，便策划了一个重要举措，希望通过立法途径将孔教定为国教，从而在新的法律体制内为儒家寻求制度性保护。1913年7月，由众参两院各选出30名议员，组成宪法起草委员会，负责制定中华民国宪法。在国会讨论制订宪法的时候，陈焕章、梁启超、严复等人向参议院和众议院提交了《孔教会请愿书》，提出：“周、秦之际，儒学大行，至汉武罢黜百家，孔教遂成一统。自时厥后，庙祀遍于全国，教职定为专司，经传立于学官，敬礼隆于群校。凡国家有大事则昭告于孔子，有大疑则折衷于孔子。一切典章制度、政治法律，皆以孔子之经义为根据。一切义理学术、礼俗习惯，皆以孔子之教化为依归。此孔子为国教教主之由来也。”

继而，他们以现代民主政治的“民意”的方式来为孔教的法律地位作证明：“今日国体共和，以民为主，更不容违反民意，而为专制帝王之所不敢为。且共和国以道德为精神，而中国之道德，源本孔教，尤不容有拔本塞源之事。故中国当仍奉孔教为国教，有必然者。或疑明定国教，与约法所谓信教自由，似有抵触，而不知非也。吾国自古奉孔教为国教，亦自古许人信教自由，二者皆不成文之宪法，行之数千年，何尝互相抵触乎？今日着于宪法，不过以久成之事实，见诸条文耳。信教自由者，消极政策也，特立国教者，积极政策也。二者并行不悖，相资为用。……适当新定宪法之时，则不得不明着条文，定孔教为国教，然后世道人心方有所维系，政治法律方有可施行。”于是要求“于宪法上明定孔教为国教”。（中华书局《孔教会资料》）

就在陈焕章等人提交请愿书，提出将孔教立为国教的时候，张勋立即发表通电支持，并就任孔教会曲阜总会事务所名誉所长，可见已萌发复辟之意。将孔教立为国教的主张，得到了不少人的积极响应，声援陈焕章，但反对声也很强烈，不仅政界认为“不沿旧政教”，有知识界也骂其“倒行逆施”，还有宗教界批评“儒非宗教”……著名教育家、复旦大学创始人马相伯对孔教会的“交会费”和试图通过主持结婚仪式收取费用的办法称之为将孔夫子当成“财神爷”。众议院议员何雯等人认为孔教不应定为国教，理由是：“（一）中国非宗教国；（二）孔子非宗教家；（三）信教自由宪法之通例，如定孔教为国教，与宪法抵触；（四）五族共和，孔教之外仍有喇嘛教、回教等种种，如定孔教为国教，易启蒙藏二心。”（《宪法规定国教问题之舌战》）

袁世凯作为大总统不愿受《临时约法》束缚，打算用袁记《约法》取而代之。孙中山及其追随者和一些社会进步人士便利用参众两院宪法会议，鼓动起草了《天坛宪法草案》（因在北京天坛祈年殿起草，故称），由于当时国民党议员在国会中仍占多数，控制了起草委员会，该宪法草案基本上维护《临时约法》的原则。《天坛宪草》虽然没有将孔教立为国教，但做出了妥协，将“国民教育以孔子之道为修身大本”作为条款写了进去。

赞同与反对将孔教立为国教的声音，在民国之初一直没有停息，以致对宪法的起草和修改造成了一定的影响。1913年9月23日，当选为广西出席国会会员的赵炳麟，又提议立孔教为国教，表决之后列入议题。27日继续讨论，陈铭鉴、汪荣宝等人表示赞成，何雯和伍朝枢等人表示反对。没有定案。1916年8月1日重开国会，陈焕章把几年前搁置的《孔教会请愿书》拿出来，再度提出相同要求。这时，张勋联合曹锟、张作霖等人发表“争孔教为国教电”，口气特别强硬，认为应废除三分之二人赞成通过的原则而改以各国的通例直接定孔教为国教。

1917年3月在上海成立了“各省公民尊孔联合会”，陈焕章为会长，康有为和张勋是名誉会长，并组织请愿团来解决国教问题。何雯、张鲁泉等人不仅坚持反对将孔教立为国教，甚至建议将“国民教育以孔子之道为修身大本”这一条款从宪法中删除，理由是孔子的思想主要是作为君主专制的思想资源，与民国的国体不符合；与信教自由的宗旨不符合；国民教育问题属于行政范围，不应由宪法来规定；修身属于道德领域，与宪法的性质不合，而且国民教育是强迫教育，如果将孔子之道列入宪法，那么别的宗教信徒的信仰就会被视为非法。国家如要尊重孔子可通过别的途径，而不必争此一条文。

对于是否定孔教为国教的问题，经过辩论、投票，双方的提案均没有达到三分之二多数，最后双方做出让步，达成如下妥协：删除草案中“国民教育以孔子之道为修身大本”的规定，但在原十一条“宗教信仰自由”条款改为“中华民国人民有尊崇孔子及信仰宗教之自由，非依法律不受限制。”（《近代中国宪政史》）

除了反对“孔教”为国教，何雯还做了另一件在民国史上有影响的事。1913年4月，袁世凯未经国会同意，私派财政总长周学熙秘密向英、法、俄、德、日五国银行团借款2500万英镑，准备用这些借款购买军械，增加军队，收买南方海军及新当选的国会议员。议员何雯认为：“财政总长周学熙擅行订立，实属违背约法，且签字后又不交院追认。”为此，他联合众议院议员提出弹劾国务总理赵秉钧及财政总长周学熙违法擅借奥款案，迫使赵秉均、周学熙辞职。

何雯有墨迹诗文留世，潜山县三祖寺“三高亭”（纪念南北朝时宋、齐高士何求、何点、何胤三兄弟而建）亭柱上刻有何雯于民国七年（1918年）题写的一副对联：“长揖傲夷齐看山外白云招隐共诗崖酒岛；所居在廉让访洞中丹灶编书续高士神仙。”何雯著有《澄园诗集》，其友人在序中说：“出入于汉魏盛唐，不拘拘于一家，睥睨百氏，吐纳万有玄机，妙蕴层出不穷。”何雯诗集中有一些佳构好句，如“指划天地开阴翳，须臾日出云为空。从知精诚能感召，圣贤仙佛理则同。”（《栖贤寺》），又如：“天阙忽开阖，玉女半遮羞。凌空含绵邈，纷纷垂华游。炼此女娲石，乘彼太乙舟。”（《游天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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