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传利怎一个“欲”字了得 ——评川剧《欲海狂潮》

2017年11月21日晚，著名的川剧《欲海狂潮》登上了安庆市黄梅戏艺术中心再芬剧场，美轮美奂的舞台造型，扑朔迷离的灯光效果，精致华美的戏服，细腻传神的唱作念打艺术表现，扣人心弦而高潮迭起的剧情，让戏迷们大饱眼福，享受了一场精彩绝伦的艺术盛宴。

《欲海狂潮》是剧作家徐棻根据美国剧作家尤金·奥尼尔《榆树下的欲望》的框架和故事情节进行的一次中国化、本土化的创作。《欲海狂潮》保留了《榆树下的欲望》剧情和人物角色设置，但对人物角色进行了中国式的设定。原剧本讲述的是，一个有着农庄田产的农场主，为了财产的贪婪和继承，与三任妻子、三个儿子之间的觊觎、仇恨、迫害、对抗、乱伦、谋杀的故事。徐棻将剧本中国式处理，将美国的家庭农庄变成了中国地主的大院。父亲凯勃特由白老头代替，伊本化身为白三郎……等等，由此完全消除了与观众之间的地域文化距离。

《欲海狂潮》虽然沿袭了传统中国戏剧的一些文化风格和特点，但也有别出心裁的创造，这些创造也许正是这部戏剧最成功的亮点。剧目一开场，并没有采用传统模式的“副末开场”，而是采用了“家门大意”。虽然有所区别，但并不违背中国传统戏剧的向心性。与大多数戏剧不同的是，家门大意的解说，不是直白浅显、点名剧作家预设的道德批判和正确价值观念主题具象劝诫诗，而是将贯穿剧本灵魂的“欲望”具象化、表证化、角色化，使一个看不见却真实起作用的“欲望”，无所不能地化身为剧中任何一个角色，通过这些角色的表白来强化主题。“欲望”角色家门大意说：“我是你的欲望，轻薄又狂暴。我操纵着你的喜怒哀乐。如果没有我，欲望，你将怎样生活？如果只有我，欲望，生活又是什么？”这样的独白，比任何说教式的劝诫更具振聋发聩的思考和引发心灵的颤动、自省。而这个“欲望”也是全剧的灵魂和情节，如何掌舵“欲望”的尺度，让道德的约束力和情感的召唤力把欲望这头既温柔又凶暴的野兽规范在人性之中，正是本剧所要阐释的文化思想。

《欲海狂潮》是场不折不扣的悲剧，悲剧的根本原因在于对欲望的肆无忌惮的放纵。白老头是个守财奴，为了家产，先后将两位妻子折磨死，虽然有了三个儿子，但与他们之间根本不存在父子之情。他把三个儿子当长工使用，折磨跑了老大和老二，只留下老三，即白三郎。而白三郎也不是省油灯，他忍受劳役、剥削、压榨是为了侵吞白老头的家产。白老头娶了蒲兰，只是把她当做传宗接代的工具，全身心扑在他的房产、庄家、牲口身上，没有一丝夫妻情爱。这种家族式压榨必然导致亲情的对抗、爱情的背叛、人伦的丧失，而剧中的人物也因为各种欲望的贪婪最终走向毁灭。在白三郎的眼中，白老头就是刺、钉，是催命鬼、勾魂精，是不共戴天的大仇人。对于父亲的娇妻蒲兰，他被她的年轻美貌吸引，对父亲的憎恨转化成对这个女人追求到手的发泄。他既有对蒲兰的深情，但对财产的贪欲让他变成白老头那样的禽兽的冷酷。而同样遭受白老头折磨的蒲兰也把对白老头的憎恨转化对婚姻的背叛。白三郎被她认为是可以托付感情世界的男人。然而在财产归属面前，她成为一个被白老头和白三郎丢弃的悲剧，万念俱灰之下杀死了与白三郎的孩子，走向毁灭。

川剧的帮腔艺术将这种“欲望”以一种独特的声音在舞台上不断敲打着人们的心坎。比如白三郎、蒲兰，都想将白老头的财产侵吞，而白老头又牢牢把控在自己手中。欲望说：“想办法对付！”比如，在蒲兰与白三郎午夜幽会中，一句“怎不问问财产归何人”，将两个人本来缠绵的“欲望”打得粉碎。对财产的欲望在与对情感欲望的冲突中占了上风。再比如当蒲兰在白三郎狠心弃她而去时，面对唯一牵连他们之间情爱的孩子，报复之心无处发泄之际，欲望说“杀死他！”仇恨的欲望战胜了亲情的底线维持。还有，当白老头放火烧掉自己的房子时，“欲望”责备他：为什么要烧掉自己不惜一切代价固守的家业，他完全可以活下去，再娶妻生子。再……是欲望奴役他陷入西西弗斯式的悲剧。

贪婪是人们最难战胜的恶魔，贪婪犹如强力胶水一样拔不下，也抹不去。欲望，则是贪婪的孪生兄弟，欲望喜怒无常。它有时会把你引入罪恶的歧途。川剧《欲海狂潮》中，所有悲剧都给世间留下了一场惨痛的教训和一声长长的叹息。也给当今的人们留下深刻的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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