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诗歌选集《1984—1989闪耀

海子诗歌选集《1984—1989闪耀·燃烧:海子·诗》出版,纪念海子逝世三十周年

◎半岛记者刘鸿亚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你读过《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首诗吗?海子的这首诗道出了每一个理想主义者,在疲惫生活里的英雄梦想,这是对简单生活的向往,不追名,不逐利,只想把简单的生活过得幸福有意义,“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也成了在世俗中匆忙生活的人们心心念念的美梦。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选自海子诗集《1984-1989闪耀·燃烧:海子·诗》(下文简称《海子·诗》),该诗集精选海子1984年到1989年间创作的一百多首抒情短诗。这些名篇有颂歌,有乡愁,有爱的谜题,有对美好世界的愿景,比较著名的有《亚洲铜》《麦地》《以梦为马》《黑夜的献诗——献给黑夜的女儿》等。

在诗歌中寻找另一个故乡

亚洲铜,亚洲铜

祖父死在这里,父亲死在这里,我也将死在这里

你是唯一的一块埋人的地方

……

亚洲铜,亚洲铜

击鼓之后,我们把在黑暗中跳舞的心脏叫做月亮

这月亮主要由你构成

——《亚洲铜》1984.4

海子(1964~1989),原名查海生,出生于安徽省怀宁县高河镇查湾村,当代青年诗人。《亚洲铜》是他1984年创作的成名作,并第一次使用“海子”作为笔名。

海子是个早慧少年,1979年,15岁就考入北京大学法律系,1982年大学期间开始诗歌创作,1983年自北大毕业后分配至北京中国政法大学哲学教研室工作。

在诗人生命里,从1984年的《亚洲铜》到1989年3月14日的最后一首诗《春天,十个海子》,海子创作了近200万字的诗歌、诗剧、小说、论文和札记。从1984年写出《亚洲铜》开始,海子就像突破种种障碍,独自开掘了一个藏量惊人的地下油田,源源不断地向诗坛输送着来自另一个故乡的诗篇,他的诗歌是20世纪80年代风起云涌的现代诗写作群中最耀眼的一部分。

《海子·诗》主编李元胜说:“我们是逐渐失去田园写作背景的一代人,城市化的进程,不仅发生在乡村变成城市的街道或工业化园区,更发生在我们的内心。即使我们置身于壮丽的山川河流,即使我们身边仍有柴扉瓜田、野溪小桥,但我们心中已不再有唐朝文人的画意和心境。”李元胜认为,海子对这种丧失最为敏感,他是逐渐消逝的中国乡村的代言人,也是沉沦中的众多事物的代言人。所以,古典的乡村早已下沉,下沉到地下看不见的某处,成为他的诗歌寻找的另一个故乡。

海子的麦地

我们各自领着

尼罗河,巴比伦或黄河

的孩子,在河流两岸

在群蜂飞舞的岛屿或平原

洗了手

准备吃饭

——《麦地》1985.6

在20世纪80年代的诗歌写作中,寻找失去的乡村、失去的传统文化,一直是一个重要的公共写作命题,诗歌界的“寻找主题”并不孤独,后来小说界跟进,产生了“寻根主题”的写作潮流。《海子·诗》主编李元胜认为,反思我们丧失或忽略的珍贵遗产,看起来和整个中国大地的城市化现代化背向而行,其实,这恰恰是现代化进程的重要环节。现代化并不是重造一个大地,而是竭力看清并审视破旧的大地,在人类的故乡里找到最有价值的部分,并和它们一起艰难前行。

和其他同行相比,海子更单纯也更敏锐,他找到了另一个故乡的存在形式,那就是麦地。麦地的绿黄交替,那些像紧闭着的眼睛一样的麦粒,以及麦子中间那道深深的伤口,都给了他无穷无尽的灵感。

“麦浪——天堂的桌子/摆在田野上/一块麦地/收割季节/麦浪和月光/洗着快镰刀”海子的麦地,博大、神秘而又温情,因为它融汇、吸纳了在中国大地上游荡了千年之久的民间精神和丰富多彩的人文想象。

海子的麦地,尽管是东方的、中国的,但却没有和世界隔离,“我们各自领着/尼罗河,巴比伦或黄河/的孩子,在河流两岸/在群蜂飞舞的岛屿或平原/洗了手/准备吃饭”在麦地里,行走着世界各地的孩子和他们的神,甚至收容了那些生命短促的异国艺术天才。

从1984年至1989年,海子以极高的语言天赋,令人惊叹的诗歌技艺,对以麦地为代表的另一个故乡进行了包围式的写作,在这个过程中,他不仅发明了麦地等重要意象,还发明了一系列个人的造句、诗歌结构方式,20世纪80年代的抒情诗在文本上被他推向一个时代的极致。在万物消逝的悲伤背景下,他写出了大量的经典名篇。

以梦为马的生命终结

千年后如若我再生于祖国的河岸

千年后我再次拥有中国的稻田和周天子的雪山

天马踢踏,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选择永恒的事业

我的事业,就是要成为太阳的一生

——《以梦为马》(或祖国)1987

1989年3月26日在山海关附近卧轨自杀,年仅25岁。海子的死亡也被赋予各种各样的意义。

诗评家李震认为,这些过多的阐释都是别人赋予的,但唯有一个是确实存在的——诗歌转折点的标志,海子死后,中国诗歌的先锋性不复存在,诗歌神性的年代结束,泛娱乐和诗歌娱乐化时代到来。

“80年代就是诗歌的年代。”李震说。他分析,从环境角度讲,海子所处的是改革开放初期,全民的理想主义,人人充满激情,文学还没有受到市场挤压,没有受到大众传媒的冲击,诗人拥有一个比较单纯的文学环境,文学是主要的阅读。现在,电视、手机、网络,垄断了人所有的阅读时间,这个环境变化非常之大,市场化、媒介化,让理想主义停滞,实用主义、功利主义代替了美好单纯的理想主义。“从环境角度来讲,现在不适合诗歌生存。诗人在这样的环境下,怎样以诗歌的方式去生存,比怎么样写诗、写什么样的诗还重要。进一步说,如果没有一个诗的方式生存,写出的诗都不真实。”李震说。

海子自杀前一个月,谈到对自己和诗歌的希望。海子说:“我的诗歌理想是在中国成就一种伟大的集体的诗。我不想成为一个抒情诗人,或一位戏剧诗人,甚至不想成为一名史诗诗人,我只想融合中国的行动成就一种民族和人类结合,诗和真理合一的大诗。”在《以梦为马》中,他这样写道:“万人都要将火熄灭,我一人独自将此火高高举起/此火为大,开花落英于神圣的祖国/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我借此火得度一生的茫茫黑夜”。

海子的诗,正是他所希望的越来越趋向行动的诗,而他的诗歌行动,则以青春生命为手段和代价。他的诗歌走向决定了他的生命终结方式,一九八九年三月二十六日黄昏,这次自杀作为一项最后,也是最初的行动,又反过来成为海子诗歌重要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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