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在江畔

■徐连祥

从枞阳县城出发，急速驱车，歇脚的地方就是此行的目的地。这是一片江滩，铺排着无尽的芳草和无数的杨柳。

近江情怯怯，很久没来这里了。然而，短暂的矜持与陌生过后，我们便恢复了江边子民的本性，脱下外套，往柳树上一挂，看鱼网状的天空从枝叶上漏下来。随意走走，脚尖所到之处，惹得草叶在微风下抖动出一片沁人的喧响。有些个子高力气大的草木，如蒺藜、老虎刺什么的，冷不丁会抱住人们的腿脚，不让你走，它们用一些细小的疼痛警告你——记得常过来看看喔。呵呵，人们也不恼，反而弓下身子，轻轻地掰开它们依依不舍的手，安抚它们……

偌大的草滩边，除了我们几个，没看到其他的人。江滩上，杨树、青草、水牛，抑或一洼水宕、一声鸟鸣，都显得那么的原生态，在秋阳下，一切都泛着温煦、悠远的光芒，天然、岑寂、朴拙，浮动着远古之美。

稍稍费点力气，爬上一棵柳树，拍拍手中的灰尘，凑近看，枝杈上、叶面上，都沾满了岁月的风尘。

捡起一枚石子，在江里打水漂。侧身发力，石子如梭，在水面点上几个水窝急速穿行，如轻功了得的高人，那些跃出江面的水珠，似在亮亮地喝彩；坐在一块抛江石上，支着下巴沉思，或瞄一眼在江心穿流的船只，面部的表情是自然本真的，源自心底的，且具连贯性。不必担心像平时在街头，原本表情木木地行走，迎面陡然撞上了一个不怎么熟的熟人，迅疾堆上笑……那么，就在江边，奢侈一回，做一把久违的自己吧。

我终于脱掉了鞋子，还有袜子，光着脚踩在温热的沙滩上，临近水边，沙子的温度也次第低下去，被水吸收了，紧接着送给脚掌心的，是一片沁凉。那些临近水的沙滩是呈水纹状的，一浪一浪的，像一块巨大的搓衣板，伸进长江里。原来，离开了水，沙滩上依然留存着水的模样和水的记忆。站在沙岸边，用手轻轻地捋下那些粉状的细沙，溅下来，掉进水里，像一幕小小的瀑布，我叫它“沙瀑”。在江滩的诱惑和我的怂恿下，朋友终于也脱掉了鞋袜，一同在江水里嬉戏，像个孩子……

大江无言，周围绵延着肃静的秋色，伴着水鸟琐碎的啼鸣，我掬起一捧清澈的长江水。同行的一位朋友说，几年前，有个北京的朋友来小城，他第一次见到长江时，激动得泪流满面。我没有哭，我想唱，就是余光中的那首名为《乡愁四韵》的诗，后被罗大佑谱成了歌：“给我一瓢长江水啊长江水，那酒一样的长江水……”歌声里，我更深地体会到，作为一个生活在长江边的人，我是多么的幸福，而这种幸福又是多么值得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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