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一天上午,挖掘机开进了老家的屋场,在巨臂前后左右挥舞下,走过38年的风雨历程的老屋,倾刻间化为一片废墟。轰鸣的机器伴着墙壁拉扯断裂的倒塌声,像锤子敲在心上,飞扬的尘土模糊了我的双眼,这座曾经耗费了我无数心血、承载过我们一家欢乐团聚的场所,瞬间成为历史。此刻的我伤感多于欢悦,昔日建房的情景又一次浮现在眼前……
老屋建于1979年秋天,其前身是一座茅草覆盖的四合院,坐落在村子的北头。外围是用黄土夯实的土墙,历经多年风雨之后,已经塌了一半,像被切去了一半的"口"字。低矮破烂,墙壁开裂,四处透风,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随时都可能趴下。
虽说那时候建造黑六间瓦房要不到一千元,但对于一个工分只值几毛钱的农民来说,还是一笔巨资。一般人家为了建房几年前就开始筹措,像我这样父亲早逝、弟妹众多的家庭更是难上加难。
上世纪七十年代,水稻矮秆化开始普及,农村掀起了一轮茅改瓦的建房大潮,全县只有一座二十来孔的轮窑厂,无法满足社会需求,出现了一瓦难求的局面。为了尽早搞到盖屋的大瓦,年初,我求爷爷拜奶奶,动用了所有的亲戚关系才预定到了二千块大瓦。提货时再一次求爷告奶,谁知等我开着两辆卡车去提瓦的那天,天不作美,大雨滂沱,轮窑厂泡在水里了。好在第二天就雨过天晴了,瓦是提到了,原本通过乡村土路一次就可以到家,现在只能运到离家十里外的义津,然后再通过水路,蚂蚁搬家似的,一步一步地往家运。几经辗转,一家人忙碌了三天,当我把最后的一担瓦挑到了门前时,再也挪不开步子了。
计划经济时代,木材是稀有物资,有钱也买不到,得靠自己解决。我把做房子缺横条的事写信告诉了东流工作的大舅。老房子原本是大舅的,1959年大舅举家迁居东至,房子就转交给我家。大舅爽快地将自己退休的零点七立方的木材无偿赠送给我。运输木材的过程也是一路艰辛,木材从东流通过轮船运到安庆后,就由我和准妹夫用板车往回拉。记得那是个初秋的清晨,天还未亮,我们拉着一车木料穿过城区,沿着安庆至飞鹅头公路,绕枞阳,翻山越岭,全程一百四十余里。一路艰苦异常,不是文字所能描述的,特别是进入离家不远的山区,天黑路陡,体力消耗已尽,几次恨不得把木材扔进山沟,回到家里已是夜里十二点多。第二天,脚板一挨地就像万根钢针扎着的一样痛。三天后,不等体力恢复,又到离家二十里的黄公山区买松树做椽子,一千多斤的松树运回家,全身又脱了一层皮。
打土坯是在立秋后的伏天。伏天气温高,土坯干得快,但不好的是伏天暴雨多。打下土坯是淋不得雨的,一淋雨全泡汤了。除了打土坯那天请了三十来个劳力帮忙外,余下的修土坯,翻晒收垒土坯都是家里人的事了。六千多块土坯遍布在晒场、树林、道路两旁、村庄周围,辛苦自不必说。白天一边干活,一边注意天气变化,一旦感觉要下雨的样子,就立即放下手中的农活呼唤家人去抢收土坯,等到风消云散后再把土坯摊晒开来。关键是怕夜里下雨,从打土坯到土坯完全运到家的那段日子里,我彻夜睡在外面,忍受虫叮蚊咬,睡觉都是睁着眼睛,一有风吹草动,立即起来喊人收土坯。
历尽千辛万苦之后,1979年的中秋节前,一座红瓦土墙的农家小屋在老屋场上昂然而立。望着崭新的瓦房,几个月来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几代人的梦想终于在自己的手里实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成就感充盈心间。入住新房那天,抑制不住激动的我把自己灌醉了。
本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为做房子而操心了,不曾想二十年后,新一轮的房屋改造在农村兴起,当年颇为自豪的房子成了时代的缩影,陷入了一片群楼的包围之中。好在我们兄弟三人都已经在外落地生根,唯有母亲依然坚守在老家的房子里不肯离去,我们也只是在每年的春节陪母亲小住几天。每次回家看到母亲住在阴暗透潮的老屋里,又于心不忍,建议她放弃老屋,随我们一起生活,可老人家始终不愿意。按理,老屋早该给推倒重建,原因是母亲年事已高,特地为老人家造房意义不大,还有就是我们对老屋包含着深厚的感情。母亲在家就在,老屋在乡愁就在,老屋是游子一生的牵挂。这次促使我们下决心的是因为老屋周围的地下水系遭到破坏,屋基长年渗水,无力支撑起今后的岁月。套用时下流传的一个段子:老家的房子就是一个根,不管在哪里混,根总是要留住的;如果老家的房子没了,那就像无根的浮萍,灵魂也就无处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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