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 面

古人有“见字如面”一说，那是交通闭塞，不容易相见，鱼雁传书就是最好的心灵慰藉。现在可以打电话，发短信，在网上聊天、邮箱里留言，好是好，面就不要见了，字就更难得一见了。

到了上海，想见的人只有新民弟，那是青春年少时的文友加朋友。这个家伙很聪明，可以说是才华横溢，文理兼善，1977年恢复高考，就是县上唯一的文科备录生，只因成分高而未能如愿，第二年转报理科，成了县上为数不多的大学生，毕业后教数学，过几年再进修，水平大幅提高，成为最好的数学老师，从县上的教师进修学校到安康中学，又到上海的曹扬中学。妻子夏景梅是岚皋中学的语文老师，两口子一文一理，比翼齐飞，在申城安家落户，一待就是二十多年。

那个时候，我在县文化馆编《岚水》，夫妻双双都是重点作者，夫妇可平等，文章分高下，加之年轻气盛，互不相让，有时为一篇习作的优劣，讨论品评，相持不下，备一桌家宴，请我和李发林老师仲裁，这样的较真，如此的性情，在业余文学爱好者中没有几人？文学毕竟是业余爱好，养家糊口才是正事，于是，这世界就少了两位作家或诗人，多了两位烛照后生的老师。

他们也偶尔回趟老家，最近一次在岚皋见面，还在六年前，那时李老师还在，我和张琴就在杨家院子作东，叫上文涛和应勇，叙旧忆往，谈笑风生，彼此都很珍视，感叹张捷、绳全、向群过早离世的同时，要把当年的业余作者聚在一起太不易了，不是事务纷扰，就是天各一方。一年多以后，李老师就去世了，新民在网上得知，写了怀念文章。

复旦大学校门外的这次见面，新民弟只身而来，夏老师在深圳，带三岁的外孙女去了。人的一生说长也长，说短也短，还未见上几面呢，说老就老了，好像人与人之间，就只能见那么几面。还是那个样子，没有多大变化，跳下共享单车，跑步握手，满脸堆笑，话音爽朗，头发花白却并不稀疏，眼睛老花却老远认出了我。人不可能都能成为成功人士，掌控未来，书写传奇，一个山区小县城的人，没任何背景，想在大上海落地生根，并非易事。

新民信誓旦旦，要请我吃饭，还要小酌。我有复旦大学的饭卡，随便打几个菜，与中国的、外国的大学生们共进晚餐，一生又有几回？再说，我们这个年纪，见面比吃饭重要。他同意了，说：年轻人讨厌我们，我们偏要贴他们！

光华楼15层有一家咖啡厅，时有外宾出入，非常安静，我们就在靠窗的位置找了座位，漫无边际地谈了两个小时。也巧，这天正好是我的生日，老友相伴，促膝长谈，可遇不可求！

新民要去赶最后一班地铁，下楼手机扫描开了两辆单车，多年未骑，生疏得不像样子，骑得东倒西歪，好在有他带路，不停地指点，到宾馆楼下，我说：忘了当年陪地区艺术馆的老师到六口绳全家玩吗？一辆自行车带一个人。他说：咋能忘？你骑的绿壳壳邮车，带的是美女柴燕娟。一边笑着，一边握手道别，望着远去的背影，从遙远的青春芳华中半天回不过神来。

尽管有一百个不愿意，还是不得不说再见。再见好说见面难，下次见面待何年？这个岁数了，见一面就少一面！这是老实话，谁都知道的，只是不说而已。因而，趁还走得动，机会也还有，千万别纠结，想做的事抓紧做，想见的人赶紧见。 我们县上创新党建，植根于民间，很得人心，“多见面，常联系”的做法上了人民日报，这就是人性化，就是党的关怀机制。作为普通老百姓，兴趣相投，话能说到一块儿，更应该多见面，多走动，最好坐下来喝杯粗淡茶，吃顿家常饭，拉些老生话。

□ 黄开林

生活素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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