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退伍女兵的新长征

周建国

只知道她的网名叫上官雨祺梦，我们是汉阴吧的吧友。这几年流行微信，很少逛吧了，又升格为“簸箕城”的微友。当年，她还是个小女兵，成天在网上晒军营生活。她对军旅生涯万般留恋。至今，她微信图像还是那张飒爽英姿的侧身敬礼照。开始以为她要去贵州大山支教是说着玩的。直到军旅照变成了背小学生过河，和一群泥娃子玩老鹰抓小鸡游戏的师生照，这才相信她真的去了那个穷得叮当响，舀水不上锅的地方。

几间土坯石头垒的破土房，破黑板，破桌子，烂椅子，装了十几个蓬头垢面，脸像锅巴块，手似黑狗爪的泥娃子。土院坝中间竖一根弯头弯脑的长木棍，两个老师，寒风烈烈，口琴伴奏，国旗升起，师生敬礼，便是一所学校。

破窗户，没玻璃。冬天，风刮得呜呜叫，似狼嚎，像鬼叫。烂椽破瓦，天穿地漏，躺在床上数星星，脸盆接漏滴哒响。山高林密，晚上豺狼嗷嗷叫，吓得她顶死门，躲在被窝里打寒颤。三个石头支口锅，就是灶。红苕洋芋火里一煨，就是饭。去学生家吃“派饭”，泡方便面，是家常便饭。我的妈，如她不发那些图片，打死我也不信，现在还有这样的学校？这些年，国家对教育的投入相当给力。以国家级贫困县汉阴县为例，月河川道的中小学全是新楼，塑胶操场。义务教育阶段，农村中小学的学杂费全免，还有蛋奶工程，营养早餐，营养午餐，免费寄宿。就连窝在凤堰梯田山凹深处的凤江小学，也比它好上一百倍。更别说那高大上，硬件优于西安绝大部分中学的汉阴中学了。写作，这不就是上好的素材么？它比《凤凰琴》里的小学校还差很多嘛！

缺钱，缺教辅，缺教具，缺衣，缺被，缺文具，缺书包，缺乐器，缺画板，缺电脑，缺纸张，啥都缺。咋办？她灵机一动，网上一呼，全国各地，各类物资，大小包裹，各种快递，顿时不断涌来。物资有了，咋运？山大人稀，翻山越岭，离县城还有一百多公里，还要走几十里山路呢。她只好求助于村组干部和老乡，捎的捎，带的带，肩挑人背。加上拖拉机，蹦蹦车，牛驮驴载，总算把东西搬回了学校。这下，学生笑了，家长乐了，她也开心了。

好人一生平安，痴人天照应。那日，她正爬在桌上吃面，突然，只听得“啪”的一声，屋项上掉下几个瓦片大泥疙瘩，一下就把碗砸飞了。姑娘家胆小，她吓得面无血色，心嘣嘣跳。饭是吃不成了，好在躲过了一劫。当晚，我给她发了个微信。次日晨，她回复，今天特高兴，好好激动哦，万万没想到你能给我发微信。我说，有惊无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女子一人在外，珍重！

始终不明白，如今的女孩都现实，都爱钱，大都贪恋大城市的繁华虚荣，喜欢沉浸在灯红酒绿，喧嚣浮躁中，不想离开父母襁褓庇护，都拒绝寂寞和吃苦。一个后小女孩，究竟是什么力量在支撑着她，使她有了一个人的长征，让她义无反顾的走进云贵高原，走进穷乡僻壤，去传道授业，去教育那些素昧平生的穷孩子，默默地奉献出自己的青春？失恋？好奇？出风头？可从她的情绪上看不像，她也无半句豪言壮语，从来没表现过自己呀！后来，我终于明白，她是在追逐一个梦。因为，她的网名中有个梦字。

她的执着和韧性让她收获了成功，收获了喜悦，也收获了成熟。支教期满，都以为她要回乡呢，却不料，她背起行囊，又去了更远的地方，又开始了她一个人的长征。这次，她去了青藏高原，去了雪山，去了一个青海、西藏、四川三省区交界，交通更为闭塞，平均海拔三千多米的藏区。于是，微信照片背景变成了冰川，冰湖，雪山，喇嘛，寺庙，经幡，高原，戈壁滩，牦牛，羊群；吃的变成了糌巴，青稞，牛羊肉，奶渣，酥油茶。学生也变成了一群可爱的藏娃。

这片神奇的土地滋润着她的姑娘身，特有的藏文化净化着她的心灵，荡气回肠的青藏民歌让她如痴如醉，美丽的景色绘在了她一沓沓棒纸上。放学了，她最爱一个人躺在草地上，遥望着星空，遥望着家乡发呆。

她聪颖，无师自通，素描功底超过美院大三在校生，还写得一手好字，她却没进过大学门，甚至连“教师资格证”都没有。但这丝毫没影响她支教，也没使她放弃一个人的长征，更没中止她的追梦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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