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是容易的,因为我们每个人都可以信笔拈来,把生活的余绪写出。但散文又是难的,与小说相比,它缺少情节,缺少人物性格刻画的手段;与诗歌相比,它缺少意境,缺少节律音乐的手段。正因如此,近现代散文作者车载斗量,但优秀的散文却寥若晨星。而张诗群的散文《百年还乡》却是一篇非常不错的散文作品。它不是流行的“心灵鸡汤”,而是从文化的根茎写起,在自我的细微情感下,在宏阔的历史背景中,清晰又充满深情地叙述了张氏家族的复杂历史。她将被周作人视作“边角余料”的散文及其境界扩张为一种跌宕的家族史叙事。
中国文化是重血脉的家族文化。对于家族血脉的认同感,流淌在我们的灵魂中。张诗群通过读解墓碑、乡音、族谱等文化遗存,跨越百年的时间,从清末,到民国,至当代;跨越千山万水的阻隔,从平铺镇出发,到湖北,到皖南,到浙江,到海外;她将张氏家族的血缘网络,一步步地编织了起来。她仿佛就是一个使者,血缘的信号,通过她而发出,缓慢而又必然地得到了回应。这是一种神秘的追寻!也是一次神秘的召唤。在张诗群的追寻中,中国近百年的历史变迁,人民的无尽苦难,也如电视连续剧一般,一集集地在我们眼前放映。张氏家族的历史,就是民族的苦难史。张诗群着眼也小,一个湖北应山的张氏家族而已,但她的书写也大,因为张氏家族的历史就是中华民族历史的缩影。张诗群是感性的,她对于张氏家族的血脉有着很深的亲情。她几乎是以一种倾诉的笔调,一种难以抑制的抒情的笔调,来追寻家族的血缘流脉,来表达和体验家族苦难历史的悲情。张诗群在家族史的书写中,采用了逆溯式的写作方式,她从“我”出发,从“我奶奶”出发,将笔触一步步地伸向了未知而神秘的过去,当家族的历史逐渐清晰的时候,作为张氏后裔,她也与其祖辈、同族亲人一样,回归了族谱,回归了墓碑,也回归了故土,这是对于家族血脉的皈依,是身份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读这篇《百年还乡》的时候,我总是想起美国黑人作家阿历克斯·哈利的《根》。哈利回到非洲追寻她的祖先足迹,源于她身在北美大陆的身为黑人的漂泊感。那么,张诗群的“还乡”也是源于同样的感受吗?显然,她的漂泊感是存在的。她虽然在种族身份上与哈利是不同的,但是,张氏家族背井离乡的迁徙却是一样的,作为创作主体的女性身份也是一样的。张诗群是作为张氏家族的女儿在叙述,而倾诉的对象又恰恰是“我奶奶”。她的寻根是成功的,她似乎用她的文字带领着她的流徙江南的祖先回到了故土,但是,到了故土那一刻,作为家族的女性成员,她又必然永远无法在家谱中留下她的名字。这是一个女性寻根者的还乡悖论,也是一个女性寻根者必然要面对的悲哀与失落。
张诗群的《百年还乡》对于家族历史资料的处理,我认为是合适的。她并没有落入纯粹历史趣味的资料的堆积,而是以“我”的情感和识见,去处理和引导对于历史的叙述。这样的叙述,文学的韵味更浓烈了,又不损害对于历史的资料性把握。尽管如此,我认为,张诗群的还乡叙述中,依然存在着时尚语调,如“岁月静好”之类。这是轻飘的语汇,对于素朴的亲情,对于厚重的文化讲述是有损害的。
(作者系安徽省作协副主席、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生导师)
□ 方维保
新闻推荐
安徽省新增终生禁驾16人六成以上涉交通肇事逃逸本报消息据市场星报报道,8月31日记者从省公安厅交警总队获悉,2021年7月21日...
安徽新闻,弘扬社会正气。除了新闻,我们还传播幸福和美好!因为热爱所以付出,光阴流水,不变的是安徽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