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埋战功的志愿军老战士宋良友 新华社记者 卢东方

宋良友(右)在孙子宋辉的帮助下回想当年的战斗故事(9月11日摄)。新华社记者卢东方摄“如果阿爸自己可以填表,他肯定不会填自己立过功。”宋良友的大女儿宋华捧着父亲那张已经发黄的立功喜报说。

92岁高龄的宋良友自从2013年得了脑梗以后,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但只要问起老人“您在哪里当兵”,他一定会清楚地告诉你:“27军81师241团3营12连!”

宋良友口中的这支部队,隶属中国人民志愿军第9兵团,是志愿军最早入朝作战的部队之一。

“回国复员以后,阿爸强烈要求回乡种地、挖煤。他总说,那么多战友都牺牲了,自己没资格再去享受祖国的特殊待遇。”宋华将老人扶出屋,熟练地为老人做着复健。“甚至年轻时下矿挖煤他都不在矿上洗澡,为的就是不让工友们发现自己受过伤、立过功。”

2018年安徽淮北市全市退役军人信息采集,子女在表格上替他填写的“曾入朝作战立功”引起了淮北市退役军人服务中心的注意。他们查阅档案发现,宋良友曾参加抗美援朝第二次战役和第五次战役,以及长津湖战役等多场恶战。

“宋良友老人在朝鲜战场上立过两次一等功!”淮北市烈山区退役军人服务中心主任马华伦感慨道,自己和宋良友的小女儿宋怀忠是同学,还曾共事多年,“她居然从来没有讲过,我只知道老人在烈山煤矿工作。”

“从小阿爸就叮嘱我们不要跟别人讲。”宋华卷起老人的裤腿,两条腿上可见大小十七八处伤疤。

“最重的两处伤,一处是被弹片划的在后腰,一处是被汽油弹烧的在前胸。”宋华两手比画着说。

宋良友的孙子宋辉说,以前跟爷爷一起洗澡,曾缠着爷爷给他讲过后腰那处伤的来历。

那是1950年的冬天,朝鲜气温已降到零下三四十摄氏度,志愿军还穿着单衣,好多人脚趾冻掉、耳朵冻得流脓。

和当时刚接受动员就上前线的年轻战士比,1928年出生、1946年从军的宋良友是个老兵,担任连里机枪手和尖刀班班长的职务。

“爷爷您在哪里受的伤?”“新兴里!”老人大声地答道。

新兴里,是长津湖战役中打得最惨烈的战斗之一。三天三夜,宋良友和战友们创造了朝鲜战场上以劣势装备全歼美军一个加强团的范例。

“他们还缴获了美军的团旗,现在是国家一级保护文物,陈列在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宋辉说,被全歼的美军第31团号称“北极熊团”,多数军官参加过二战,经验丰富。

战斗中,宋良友所在连的战友几乎尽数牺牲。他被美军炮弹掀翻,醒来后腰腹剧痛,一摸发现肠子被炸了出来。他拿上衣把伤口缠紧,攀着悬崖壁上的草藤返回部队。“中间还从崖壁上摔下来一次,得亏有树接着,不然……”宋辉心疼地捏着老人的手说。

一等功喜报传来的时候,宋良友正在后方医院接受治疗。

“阿爸,收到喜报的时候你高兴吗?”“高兴,高兴……”说着说着老人哭了起来。宋华说,阿爸肯定又想到了牺牲的战友。

过了好一会儿,老人继续说:“还要去。”宋华说,这是老人的第二个一等功——抗美援朝第五次战役中,他所在的241团,始终将战线稳定在“三八线”附近。

为了平复老人的情绪,宋华带头唱起了《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雄赳赳……”老人立马接着唱:“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两行浊泪又从老人眼角滑落。

“宋良友老先生从朝鲜战场回国后,把军功章深埋心里,默默工作、奉献一生,是一个平凡而令人尊敬的英雄。”淮北市退役军人事务局法规权益科负责人王林海说。据新华社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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