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的自习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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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每次回到家乡，经过母校中学大门的时候，总会想起一位老师来，他便是我曾经高三毕业班的数学老师张老师。

记得那一年，我们面临沉重的复习任务和考试压力，教室里面充满着压抑紧张的气氛。有一天夜晚，我们上晚自习，我做题库做累了，想换下脑子，休息下。从书包里偷偷拿出一本金庸的武侠小说读起来，头缩进桌子底，不一会，便置身于刀光剑影侠义江湖的武侠世界里，一读起来便抽身不得，欲罢不能，如痴如醉。

当天值班的正是我最不喜欢的数学老师张老师。他长得又高又瘦，身形像数字1；尖尖的脑袋，不知道藏有多少能量，总能解开看似无解的公式；脸上的皱纹跟方程式一样繁杂；长年不变的三七分的头发，比标准答案还标准；发白的皮肤，穿得体面干净，说话慢条丝理，相貌还算堂堂，就是不爱笑。我们讨厌他上课过于认真，对待学生过于严厉，班上除了几个数学尖子生，极少有人敢在他眼皮下放肆说笑。

他不声不响，站在我的身边。我正一目十行，与书中的人物共命运。突然，一声闷雷缓缓响起，“看小说这般入迷，算数学题就一脸嫌弃？”我赶紧将书塞进书桌肚里，伸直腰，紧张地抬起头，目光与他相触，发觉数学老师的眼睛闪出无数道冷光。我可没有胆量跟他相瞪，假装捡起一本习题集，挠腮抓头，扮出一脸思考状。

老师清了清嗓子，道，“把小说交出来，暂时由我保管，等高考完了再还给你。”我一听傻眼了，书是我从学校外边的租书店里，以一天三毛钱的价格租的，如果要考完试再还，我的零花钱得损失不少，心里不乐意，想了想，继续扮勤快，一声不吭。老师敲了下我的桌子，说，“说是就是你，别当没听见。”我急了，口不择言答道，“我读这书我有好处！”“哦？有什么好处？”老师眼神里带着疑惑，问，“你倒说说有什么用，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就没收你的小说”。

我脑子飞快地转动，不一会，我战战兢兢道，“金庸小说里有许多描述风景的句子段落，可以借鉴学习，背熟了，到时能用在高考语文作文题上”。

这会，轮到老师一愣，听起来我的歪理似乎说得通。无奈地耸耸肩，说，“好吧，你小子挺聪明，书我就不收了。不过，你的这点聪明在我看来，只是一点不足为道的小聪明，我知道你作文写得好，不过你要是真能将你的这一点小聪明用在作文中就好了。为文为人，没有大智慧，光有小聪明是不行的。耍嘴皮玩小聪明当不了饭吃。”

光阴荏苒，毕业多年后，学校领导邀请我这个在我们镇小有名气的作家回去给同学们上课，讲解写作。

我在学校里，再次遇见了当年的数学老师，他已从一个中年人变成一位老教师。我笑着对他说，“老师，我终于用我的小聪明换到饭吃了。”他迷惑地看着我，认不出我来，等我向他表明身份，说起当年的往事。他瘦削的脸庞挤出一丝微笑。

我笑了，既感动又不好意思。没想到我耿耿于怀记恨多年的心事，在老人心中似乎根本没有存在过。

□黄超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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