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里的故事

○孙立人

○聂士成

淮南铁路从北向南，修到下塘与双墩之间，丢下一个小站，这便是罗集车站。罗集车站应罗集而生。在罗集东约三华里，有一个小村庄，名曰朱郢(现属长丰县双墩镇金坝村)，大约为了叫起来顺口，当地人在它后面加个子字。这就是笔者的老家所在地朱郢子。

一

小时候听老人们说，一开始的朱郢子住着两户人家，一户姓陈，一户姓叶，合起来也只有二十来口人。村庄虽小，但也有自己的标志物，在打谷场之南有两棵桑树，东边的合抱，西边的要两人方可合围，树冠之大，相当于一个篮球场了。大桑树是朱郢子的华表，三四里外都可以看得到树梢。而随着上世纪30年代我们一家十几口人的加入，朱郢子一下子热闹了许多。

随着居有定所，在我幼年的记忆中，我最喜欢的是爸爸的外婆、奶奶的娘家来人。

奶奶的祖父是著名的淮军将领聂士成，父亲聂宪藩曾任直隶营务处提调、济南防务队长、安徽省省长，在当时、当地可算名门望族。他家来人，绝不是一个两个，大多是一干人等。那时候从岗集到朱郢子，没有大道可供行车，只能靠双脚起旱(即步行)。外公外婆未见来过，大多由一个表叔带领七八个挑夫，朝行午至。

孩子们对吃食兴趣尤为浓厚，更何况还是见所未见的食品，记忆最深。什么墨子酥、云片糕、董糖、炕糕，还有蜜枣桂圆。这些美食成了奶奶引我们、哄我们的诱饵，一次给我们三片四片的，别说多开心。用的更时新，有手电筒、热水瓶、铜水焐、皮水焐，在那时的乡下，确实算是稀罕物件。玩的有口琴、凤凰琴，甚至还有洋戏(留声机)、快镜(照像机)。还有药品，两大木箱同仁堂出品的中成药。热热闹闹接进门，挑夫们吃完饭拿完赏钱之后回家，只有表叔留下，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和自家人一样。

我的外婆家在吴店(今长丰县双墩镇)，离朱郢子也不过四五里路。外公吴忠德(字哲初)，合肥县参议，是那一带颇有影响的士绅，因为其堂兄吴忠信(字礼卿)曾任蒙汉委员会委员长，新疆省、安徽省省主席、国民政府总统府秘书长等职务的影响，所以很为族人看重。受外公的指派，几个舅舅常来我家，当然也给我们带来快乐。特别是小舅，应该算个新派人物，每次来时，总要和一位会拉京胡的堂舅一道。一旦坐定，二郎腿一跷，京胡骤然响起，人也顿时进入角色，一时放大嗓门，一时捏起嗓子，唱老生，唱花旦，扭扭捏捏，比比画画，如剧中人一般。看多了，听多了，连我们都会跟着唱几句《苏三起解》《萧何月下追韩信》。

二

除此之外，我还记得，两个姑奶奶也是我们家的常客。

二姑奶奶陈肖岩，是合肥名门望族龚家的媳妇。二姑爹龚意农(曾任安徽省政协副主席)的哥哥龚积柄，曾任山东省省长，在合肥的住宅龚大房子，在那时几乎无人不知。日本兵打进合肥，我家到朱郢子安定下来之后，二姑奶和她的姑子龚汐涛(孙立人原配，我们喊四姑奶)，常带表叔表姑来朱郢子走动。清楚地记得，一天一队人马，荷枪实弹闯进我的家中，说是有反属藏在这里，分明是冲四姑奶来的。情急之下，我妈妈把她藏到蚊帐后面，官兵来时，大约知道妈妈的背景，只是伸头看看，这才逃过一劫。

小姑奶陈挺生，嫁青龙厂褚老圩褚家，老姑爹褚逮云(曾任安徽省文史馆馆员)，其兄长褚俊斋，在当地深孚众望。他们的居住地褚老圩子(而今的革命教育基地)，不仅房屋较多，而且还有深深的壕沟，很是安全。这两位庄主饱受日本兵蹂躏，积极支持抗日，主动迎接新四军四支队进驻。跑反在这里栖身的龚姑爹，上大学时就接受进步思想教育，机会难得，毅然决定率全家参加革命。妇救会、儿童会，那里总有二姑奶、四姑奶和表叔表姑们忙碌的身影。褚老圩，一时间有江北小延安之称。新四军北撤，小姑奶一家遭到迫害，只好迁到朱郢子暂住。为此我爸爸腾房子、盖房子，足足忙了半年。小姑奶一家的到来，给这个小村庄增加了人气。

除了亲戚的来往，当然还有朋友，来得最多的当数二叔的同学。当时他们正在孙立人的故居金牛中学上学。每逢寒暑假，成群结队。或步行，或骑钢丝车(自行车)，来到这个村庄。他们之中，有结领带的、背背带的，还有戴拿破仑帽子的，一个个洋气十足。更有一些学生带来了排球、羽毛球，让我们开了眼界。他们喜欢唱歌，《桃花江》，《秋水伊人》，《梅娘曲》；他们更喜欢在草地上，或围成圈子打排球，或分开两边打羽毛球。村里的孩子们每每参与其中，感觉特别新鲜。

三

主雅客来勤。我的祖父陈逢实(字子光)，饱读诗书，不求闻达，人称忠厚长者，祖母聂玉茹，大家闺秀，和蔼可亲，与人为善。在那个缺医少药的年代，同仁堂的中成药，成了祖母手中的万应灵丹，有求必应。爸爸讲亲情，妈妈爱热闹，每有亲朋到来，必然热情接待，且细致周到，所以我家来客虽不可谓络绎不绝，却也是来往不断。

1949年初，合肥解放，二姑奶一家也随着解放大军进驻合肥城。春节刚过，由表叔带领，龚家褚家一行七八人来朱郢子探亲。一个个穿着灰色军装，戴着八角帽子，腰间扎着皮带，充满活力。表兄弟们团聚，一下子把欢乐气氛推到极致。教唱歌，唱《我们是民主青年》《打得好》《你是灯塔》；教跳舞，前三步后三步地扭起秧歌；做游戏碰球，你碰我我碰你碰出一串笑声。叔叔姑姑怎禁得住这般氛围的感染，一个个要到合肥参加革命。来了七八个，跟走四五人，家里一下冷清了许多。

叔叔姑姑走了，家里房子多了，爸爸决定用多余的房子办一所学校。经过一番筹备，教室办公全都安排妥贴之后，这才在大门上端端正正地挂上了校牌:寿合县方庵小学。因为刚刚解放，尚不知道我们的小村庄属于寿县还是合肥，离朱郢子不远处有个叫方庵圩子的地方，所以才取了这样一个校名。不久后开学了，招来了五六十位学生，朱郢子顿时热闹起来。书声琅琅，歌声飘扬，还在打谷场上升起了五星红旗。为了庆祝土改，学校里还抓紧时间排练了京剧《打渔杀家》。小叔叔饰演了剧中的女主角桂英，我还充当了渔霸家的家丁。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和弟弟妹妹陆陆续续到合肥上学、就业，与生我养我的朱郢子渐行渐远，只是这些鲜活的往事，常常像放电影一样，时时在我的脑海中浮现，越老越是清晰。

□陈频

新闻推荐

生命奇迹！35岁病毒性肺炎， 106天ECMO治疗成功脱机

近日，来自安徽淮南的一35岁患者胡女士死里逃生。一场突如其来的病毒性肺炎让她一度性命堪忧。3月31日，在安医大一附院...

安徽新闻，弘扬社会正气。除了新闻，我们还传播幸福和美好！因为热爱所以付出，光阴流水，不变的是安徽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