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红新作再看《红楼梦》 在无常的人生里，如何自处和利人

本报编辑、著名作家闫红日前做客人民文学出版社主办的主题为“在无常的人生里，如何自处和利人”的线上讲座，其新作《在<红楼梦>里读懂中国》日前也由人文社出版上市。从被王蒙先生盛赞的《误读红楼》到如今写的《在<红楼梦>里读懂中国》，闫红感慨人到中年所面临的“无常”二字。

对抗“无常”有时就是接受

“大家读《红楼梦》有一个比较熟悉的说法——每个年龄段读到的东西都不同。我也有一点自己的感受，我在少年时代读到的是爱情，看黛玉、宝玉的爱情等等。到我现在的岁数，我在里面横看竖看，看到的主要是两个字——无常。无常是什么？可能佛家有一套比较高深的说法，我自己的感觉是不能够恒久、不能够永恒，我们所爱的东西、我们希望永远驻留的东西都可能在某个时间发生改变，甚至就在当下它已经发生改变了，这会让我们感到有些痛苦。”闫红笑言，宝玉和这么多美丽的女子在这么美丽的花园里，一定也希望时间永远停驻在这样的时刻，“但是挺遗憾，他一定会遇到无常。”

“因为我们内心可能太渴望常，太渴望永恒，太渴望这个世间被我们能够控制。当我们爱一个人的时候，我们希望和他永远在一起。当我们有了孩子，尤其是人到中年感觉到时光的流逝，感觉到你所爱的那些人，也许不用太多年，他们就会离你而去的时候，你会特别渴望能够永恒，渴望长久，这时候你就会成为无常的对立面，成为无常的对手。”闫红感慨，无常的力量实在太强大了，会让你感到软弱、无力甚至惶恐，“其实我们也在不断地增加自己对抗无常的能力。而所谓的对抗，有时候就是接受，接受它也是一种对抗。”

“结尾写在了开始”很自信

闫红记得，《红楼梦》曾被评为大学生特别不喜欢的、看不下去的一部经典，“可能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很多人都绊倒在第一回。所以有些家长问我的时候，我跟他说小孩如果不爱看《红楼梦》的话，可以让他挑选自己喜欢的章回看，第一回看不下去看第二回，第二回看不下去看第三回，等到林黛玉、晴雯这些人出现的时候他可能就看下去了，这是我的一个建议。”闫红坦言，自己十二三岁的时候第一次遇到《红楼梦》就是没有封面和封皮的残书，而不是被强迫面对一部大部头的作品，“我看着看着，黛玉出来了，宝玉出来了，宝钗出来了，那时候我才知道这是《红楼梦》。我觉得这是非常美好的邂逅。有点像你在人群里，在陌生的某个街角，邂逅了一个你不知道姓名的人，但是你一下很喜欢他，然后才知道他的来历，这样的过程可能更好一点。这是我当时阅读《红楼梦》的一个小小经验。”

“我现在再看第一回，我觉得它讲的也是‘无常’两个字，它其实是整本故事的预言。包括作者那段夫子之道。我觉得《红楼梦》特别了不起，其他的小说，尤其是悬疑小说，它要到最后才能揭示结局，也是用这种方式吸引读者。”在闫红看来，《红楼梦》了不起的一个地方是，它把故事的结局写在了开头，告诉你这是一个最后终究走向荒芜的故事，告诉你世间一切最后变成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一开始就提示答案的小说，说明它非常自信，它不倚仗悬念，它不倚仗你的好奇心引你读下去，它有非常大的自信，所以它一开始就揭示了这样一个结局。”

贾宝玉接受的是“素质教育”

“张爱玲说这个世界一切都在变，不变的只有变本身。而这一点有时候和善恶无关，我们看人总是喜欢从善恶出发。但是我们也要知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一点跟善恶没有关系，大自然有一套自己的运行规则。”闫红觉得，除了没有绝对的善恶对立，很多当下的现实问题，在《红楼梦》里都谈到了，比如素质教育和应试教育，她认为贾宝玉是在素质教育下长大的，“他不喜欢读书，不喜欢读正经的考试用书，他喜欢读一些乱七八糟的书，包括在他祖母的教导下，他也接受很多美的教育，但最后他面对很荒芜的景象的时候，他只感到深刻的无力感，他不能救助家里任何人。而贾兰在应试教育下长大的，帮他和他母亲挣得一个岁月静好。

而谈到自己希望是《红楼梦》里的哪一位，闫红表示，到了自己如今的年纪，觉得跟自己最能够心灵相通的是贾宝玉，“我经常是用贾宝玉的眼睛或者说用作者的眼睛看他笔下的那一切，比如贾宝玉有时候的自责，有时候的自嘲，有时候的悔恨，有时候的得意忘形，有时候的欢喜不胜，这些我都能够心领神会。我们并不需要把作者对于人生的感触固定到某一个点上，像穿越小说一样。在他人到中年的时候，他作为一个本来应该扛起家庭重担的人，他面对自己的一技无成，面对自己的半生潦倒，面对不能帮到自己最爱的那群人，他一定有惭愧，一定有悔恨，一定有看到贾兰的时候觉得自己糟糕的时刻，但是他回顾过往，回顾那些繁花似锦的时辰，回顾他和那些女孩子在一起度过的那么灿烂美好的青春，他依然为之心动神迷。”新安晚报安徽网大皖客户端记者蒋楠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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