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风来 徐斌

柳条越来越柔软了；迎春花次第绽放，像嫩黄的星星；石楠抽出红艳的新叶，像一簇簇温暖的火苗。我在这条路上走着，目光犹如蜂蝶，在花叶上停歇，在花叶间飞舞。一个星期以来，我每天在医院斜对面的快餐店吃早饭，吃中饭，之后买两块钱新鲜米汤，带回病房给妻子喝。

正月十六，有老同学来家小聚。中饭以后，妻子说腹部有些难受，晚上疼得厉害了。连夜到县医院做B超，医生怀疑胆管有结石；次日早晨去做血常规检查，下午化验结果出来，转氨酶等数值严重超标。随即打车到南京医院挂急诊，初步诊断是由胆管结石引发的胰腺炎，立即住院治疗。

之后两天，经过CT、核磁共振、抽血化验、ERCP造影等项检查，确诊为急性胰腺炎。这个病并非疑难杂症，但是如果治疗不及时，后果严重，甚至致命。前三天，妻子不能进食，不能饮水，天天挂水，消炎与输营养液同步，两手背上都插着留置针头。做ERCP造影检查及手术后，才可以喝点水，喝点米汤。我请了假陪护，闲时读张籍诗。

喝米汤不能吃菜，嘴里无味，我削了苹果片，给妻子抿抿，湿湿嘴。治疗胰腺炎的药水滴得很慢，一小瓶能滴一昼夜；其他消炎药水滴得较快，要盯着看。她不能下床，也睡不着，我们小声聊天，总是聊起往事，聊起生病的事。多年前的春天，她患胆结石住院，结果切了胆囊；今春又患胰腺炎。我呢，很多前的春天里，因感冒引发胸膜炎，以后又患声带小结。突然感叹春天事多，古语“多事之秋”，似应换成“多事之春”才算恰当。

“不过，春天多事，也给我们很多希望。”我安慰妻子说，“每一次生病，不都治好了吗。况且，春天也有很多令人开心的事。譬如在春天里，年轻的妻子蓓蕾似的肚皮，绽放出可爱的女儿；女儿在春天里结婚，又是在春天里有了自己的女儿，如今都会喊阿婆了；还有，最近几年，好像春风一起，即涨工资，家庭条件明显好转。看看我们所住的县城，也是一天一个样，环境明显改观，早晚散步跳舞的人越来越多。”

妻子听了我的话，点头称是。妻子刚住院时，腹部疼得不能动弹，现在症状大为减轻，估计还有两三天就能出院。不能不佩服现在医疗水平，确实提高很多。她喝了半碗米汤，吃了两片苹果，声音低低地说：“说是这样说，还不晓得哪天出院。这次检查、治疗，花了几万块钱，以后报销也是个麻烦事。”

邻床的病友张总来自连云港赣渝区，患贲门失迟缓症，吃饭不能下咽，肚子饿得发慌，人瘦得像纸片，真是弱不禁风。她到连云港、青岛等大医院辗转瞧了五年，都说是胃病，按胃病治，当然是不见好，为此流过多少眼泪。这次总算找到病因，治疗效果也好。他的丈夫王总在照顾她。他们两个人都是加工海产品的老板，各有各的公司。王总听到我妻子的话就说：“我们是搞异地结算的，省事，报销比例也高。你们也可以试试。”

这是我以前不知道的事。以前几次到南京住院，因来自省外，都是自己垫付，出院后回本县医保中心结算，有时因为缺少某个清单或者证明，要来回跑几次，拖的时间也长。我赶紧打电话给我们县的医保中心，询问是否可以进行异地结算，没想到竟得到了肯定答复。这真是为患者做的一件大实事啊。妻子也高兴，晚上破例吃了半个面包，说话的声音陡然增高，还跟外孙女视频几分钟，笑得开心。

再到外面去买米汤时，见柳枝已冒出簇簇新叶，像无数绿色的蜻蜓，迎春花蔚然成片，金黄明艳，两只勤快的蜜蜂嗡嗡嘤嘤上下飞舞。石楠的红艳的叶片像上了蜡，完全盖住了去冬老绿的叶片。我的脚步变得轻松。王总从后面赶上来，说要请我喝酒，还说要送面锦旗给主治医生，请我拟副对联。我略一思索，拟了两句“五年寻医多歧路，一朝除病有春风”，第二天送给医生，医生笑着把它挂在护士站里。

出院那天，办出院手续非常顺利，网上结算，半小时就完成了。第一次进行异地结算，报销比例达百分之九十几。女儿开车来接，还带了咿咿呀呀的宝宝来。宝宝十多日不见阿婆，见到阿婆格外亲，一路上阿婆喊个不停。看窗处已是花事繁复，姹紫嫣红，我就想起“东方风来满眼春”的佳句。侧身看妻子，她微笑着，脸红得像美丽的春天。

徐斌，现居马鞍市，安徽省作协会员，安徽省语言学会会员，著有评论集《行走文字间》、散文集《蔬菜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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