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商报》有个很厉害的作家团队,每周推很厉害的“橙周刊”,钱红丽、胡竹峰这样很厉害的腕儿负责每周在“橙周刊”中做一期阅读,业内影响颇广。常年做下去,去年钱红丽抱怨说,又要新闻性又要知名度又要可读性,简直不知道接下来做哪位大咖了。报纸就是这样,不像杂志可以一意孤行。当时我就想给钱老师支个招,不如做一期金庸备着,老人家已过米寿了。
思忖再三,忒有点儿不厚道,也就在肚子里滚来滚去,终于没有说出口。
如今,金庸谢世,享年94岁。无论是否和先行一步的李咏相比,都是高寿。但是带给我们的心理冲击仍然强劲。所不同的是,李咏的早逝是震惊,金庸的谢世是震动,从某种意义上说,一个铁血丹心、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时代谢幕。江湖依旧、侠客遁形、传奇收梢。我们这些吃瓜群众,呆呆地站在大屏前,不相信连个彩蛋都不会有了。
早就没有了。1972年,在写了十四部武侠小说和一部《越女剑》之后,金大侠金盆洗手,退隐江湖,只肯将昔日的作品修修补补,也难怪,当年萝卜快了不洗泥。但大侠在,江湖就在,就像江湖上所言,人在剑在一样,就像靠着金庸吃饭的六神磊磊说的那样:金庸是我的后台。
现在后台坍塌了。雨打风吹,没有千年不坏的亭台楼阁。并没有遗憾,只是感觉悲凉。像楚门,发现自己的世界是虚假的,却又无法逃离。金庸的江湖,大概就是我们曾经躲避真实世界的桃花源吧。那里有我们念念不忘的人,如乔峰,侠之大者为国为民,铁肩担道义,可是他聚贤庄割袍断义,大英雄无路可走的悲壮惨烈;李莫愁那么恶毒,又那么可怜,她不过是像每个普通的女人一样,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而已,直到死,她还在问,“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翩翩浊世佳公子陈家洛,像乾隆版的哈莫雷特,犹疑、彷徨最后辜负,郁郁佳城,中有碧血;孤苦无依的程英,一个人蹲在那里一遍一遍写道:“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一见杨过误终身,却是心甘情愿,不争取、不抱怨、不嫉不恨,只是将所有的情感萦回在自己的内心。
金庸笔下的江湖儿女,忠奸是非者不一而足。但是可爱之人亦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亦有可悲之心。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的快意;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名的落拓,侠之大者,情怀是家是国,也是苍生、蝼蚁、草芥,“疮痍在目的忧愤感,飞蛾扑火的壮烈感,钢刀剜心的痛彻感。”回首,一一细数,原来,千年不坏的是文字。
七零后都会记得,学生时代,电视机里传来《射雕英雄传》的粤语主题曲;学校门口的小摊子上,一张张香港明星贴纸,演杨康的苗侨伟,演郭靖的黄日华,演黄蓉的翁美玲,他们丰神俊朗、娇俏玲珑。直到多年之后,看到耳顺之年的苗侨伟、黄日华依然心动不已,他们一度是那个时代少女心中的爱豆,其热度丝毫不亚于今天的流量小鲜肉。我们现在如此热情地怀想金大侠,更多的并不是评点他的武侠小说、他富于传奇色彩的一生、他的学养与才华,更是凭吊自己的青春岁月: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看金庸小说;撕下语文书数学书的封皮包在金庸小说外面,堂而皇之地在课堂上看;毕业季老师将没收的武侠小说堆在课桌上,让大家一一认领……都是满满的不会被复制的记忆杀。
武侠小说的席卷而来,是贫瘠的阅读时代的一道大餐。金庸、梁羽生、古龙,那个时代大概也是武侠小说盗版最为猖獗的时候,书脊上印着全庸、金镛的名字,我们还没有分辨力,当然也没有购买力,往往是一本书在一个班的同学手中悉数翻过。我看过梁羽生的大量作品,古龙的大量作品,金庸的大量作品。梁羽生的武侠小说像水,行者迢迢,沟渠江湖,不拘哪里,掬一口解渴,也只是解渴,思之无味;古龙是酒,烈酒、清酒、女儿红,酱香型、浓香型、清香型,入口刺激,入胃灼烧,但是酣畅淋漓之后,留下的是怅然失落,于是期待的是更为强大的刺激;金庸不一样,金庸的武侠小说是茶,龙井的清香、红茶的亮烈、普洱的沉郁,可以畅饮、可以浅呷,更可回味,一本一本地读下去,回头可以再读,这里面已经不完全是简单的武侠,甚至可以说完全不是狭义的武侠能够概括的。可以说,在学生时代,我对于儒家的认识,最多就是从金庸小说中得到的。侠客的忠肝义胆、知识分子的情操,都体现在金庸笔下的人物中,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一脉,金庸传承下来。
所以说金庸武侠小说的意义和价值,更多的体现在他本人在历史、文化、宗教、民族等等方面的博识与深邃以及他敏锐的新闻性、具有远见的政治眼光和商业头脑。一个小说家,具备这样多重素质,加上他本身的才华,我一直以为金庸的小说早就超越了纯粹的武侠小说,“金庸某种意义上是把武侠小说与言情小说、历史小说和政治小说混合在一起来写,所以时代变化了,读者趣味变化了,但他的小说还能长期存在下去。”这是北大文学系教授陈平原对金庸武侠小说长盛不衰的解释,他说:“他把儒释道、琴棋书画等中国传统文化通俗了,所以金庸小说可以作为中国文化的入门书来读。”
不过这个解读也是数年之前。我想金庸小说在当代所具有的阅读性,更多实现在影视剧中。一遍遍被翻拍,也是一遍遍被现代人解读、诠释。老爷子笑眯眯地收费,不置臧否。
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英雄,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江湖。陈平原对武侠小说的流行曾感怀:“明知这不过是夏日里的一场春梦,我还是欣赏其斑斓的色彩和光圈。”武侠式微,即使借着金庸远走,金庸的小说能够再掀一轮洛阳纸贵,也只是江湖的余波而已。
第十九个记者节在即,这位原名查良镛,武侠小说署名金庸的老人,曾经也是一位著名的报人,他的商人身份即源于此。而且,他还是一个以林欢为笔名写社论的报人。董桥在《英华浮沉录》里多次提到林欢的笔力。这也是上个世纪的旧闻,秋深夜寒,不宜怀古,不说也罢。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寥廓江天,无限河山,有人打马走过,白衣胜雪,剑气如虹,一时之间眼花缭乱,也终于消逝在水天深处,功名万里外,心事一杯中,只有得得的马蹄声,依然响在耳边,经年不绝。岁月晚、江湖远、侠客行,秋水长天,那不肯消散的马蹄声,是深植在我们心中一生无法填充的寂寥。唐玉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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