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立自强的无臂姑娘 本报记者 苗成韬 文/图

杨莉在直播中再一次掉下眼泪。每当有“黑粉”在弹幕上对杨莉不问青红皂白地一顿乱“喷”时，杨莉心中还是忍不住难过。但这时，更多的弹幕如骑士般站出来，抨击“黑粉”，守护鼓励着主播。

当杨莉在户外直播中，询问“龙岗四路”在哪时，也正是这群粉丝告诉她正确的路名应是“南岗四路”，为她指明前进的方向。

杨莉4岁时，失去了双臂，20多年来，杨莉用脚刷牙、洗脸、学习、写字、做菜、吃饭……如今，她在网络直播中结识了许多朋友。

幼时失去双臂

杨莉穿着黑色的紧身毛衣和裤袜，显出窈窕的身段。她非常爱笑，笑起来的时候，双眼会弯成两道月牙，非常迷人。“我平时最喜欢逛街、上网还有吃。”杨莉熟练的用脚把一袋葡萄夹进水池，拧开水龙头，坐在高脚椅上，用脚洗净葡萄，然后一粒一粒夹着送进嘴里。

杨莉4岁时，失去了双臂。“和几个小伙伴到父亲的单位去玩。”杨莉回忆说，父亲在五河的一个供电站工作，进入供电站后，她跑得最快，结果意外碰到了高压线，在强电流电击下，杨莉当即昏迷。

当杨莉醒来时，已经在开往上海的火车上了。杨莉印象深刻，父亲和母亲看着她，一直在哭，然后她就看到了自己烧焦的胳膊。再次醒来，杨莉已经躺在了上海一家医院里。

受伤一年以后，在妈妈的鼓励下，杨莉开始尝试用脚做事。刷牙、写字、叠被……“从此，我的脚就成了手。”如今除了穿衣和如厕，杨莉已经能用脚做一切。

“虽然我做事慢一点、困难一点，但是我很认真，我也能行。”2007年，17岁的杨莉用脚写字，在和其余考生一样的条件下参加高考，考取了安徽农业大学。

有风雨有晴空

“因为失去了双臂，我一直都被父母保护得很好。”

杨莉受伤后，母亲辞职在家专门照顾，父亲专门学了木工，为杨莉做专门的课桌椅。大学期间，母亲也全程陪读。然而，当杨莉进入社会时，才发现一切并不是那么容易。

“我在网上找工作、投简历，往往电话那头的声音都非常热情，‘条件不错啊\’、‘你来面试看看\’。”但当杨莉真正去面试的时候，只能收获一句“嗯，那你等通知吧”，而后就再也等不到下文。

“父母年纪越来越大了，身体也不好。我不能总是生活在他们的庇护下，我早晚也要独立去面对这个社会。”杨莉说。如今杨莉在一家公司做文员工作，“工作内容不多，但对我来说，仍然不轻松。”

工作后，杨莉感受到了外面的风雨。“我在餐馆用脚吃饭，有时就会有其他的顾客来质疑我，用脚拿筷子、拨开辣椒瓶盖是否不干净。”杨莉说，这种质疑对她来说，是对20多年来生活习惯的否定，这时杨莉只能以沉默相对。

当然，有风雨就有晴空。每当杨莉在洗手间需要求助时，总有好心人会帮助她。今年7月，杨莉开始接触到了网络直播，在直播平台上，她开了一个直播间，现在已经拥有191万的粉丝，这些粉丝给杨莉带来了更多快乐和能量。

结识许多朋友

“小姐姐好漂亮啊”、“小姐姐用脚化妆比我用手化的还好看”、“加油加油！”……“我不会唱歌、也不会说段子、打游戏。”杨莉说，在网络上一般直播自己做家务、吃饭、逛街等日常生活。

“一开始有人质疑我是作秀，还有‘黑粉\’一看我直播就来‘黑\’我。刚直播的时候我很容易难过，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通过直播认识了那么多的‘老铁\’，大家都在鼓励我、帮助我。我觉得很温暖，也很开心。”杨莉说。

“老铁”是东北方言，“哥们”的意思，现在流行于网络中。杨莉把自己直播的粉丝，除了“黑粉”之外全部都定义为“老铁”。

“老铁对我来说，就是当我说这件事我能做的时候，他们不会问我第二次。当我说我做不到的时候，他们一定会来帮助我！”

也确实如杨莉所说，在一次直播中，杨莉需要用一只脚站立，用另一只脚把包抓起套在肩上。当粉丝通过弹幕询问，“这样方便吗”时，“看我金鸡独立。”杨莉一边说，一边稳稳地用脚把包给背了起来。此时，直播间里并没有质疑、询问的弹幕，都是加油和鼓劲的声音。而当杨莉在直播中遇到困难和“黑粉”时，弹幕也如骑士一般，纷纷站出来，捍卫他们的主播，为她出主意、想办法。

不愿被称网红

目前，拥有191万粉丝，直播时会聚集超过4000人同时观看的杨莉并不愿意称呼自己为网红。一方面，杨莉的粉丝相比于那些大主播并不算多；另一方面，杨莉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分享自己生活的普通女孩。

即使有了一些成绩，实际上，杨莉的父亲也并不支持她做直播。“爸爸一看到我做直播，向其他人展示我残缺的地方，就会很难过。他并不希望我做主播。”每当谈起渐渐老去的父母，杨莉的情绪也非常低落。

但是直播确实减轻了杨莉的生活负担，粉丝们会给直播中的杨莉“刷礼物”，杨莉可以得到部分的提成收益。杨莉希望在几年的直播和工作中，能够攒一些钱，以后自己做一门小生意，不再让父母操心。

但对于更加长远的未来，杨莉还没有想好怎么办。

20多年来，杨莉用脚刷牙、洗脸、学习、写字、做菜、吃饭……这一系列动作都需要弯曲身体，医生告诉杨莉，她的尾椎已经变形，为了避免病情进一步加重，杨莉必须停止她20多年来的生活方式，不能再用脚。应该怎么办，杨莉并没有答案。

当直播平台上的粉丝偷偷把治疗尾椎的药膏寄往杨莉常去的小餐馆时，收到药膏的杨莉非常感动。“我不是网红，因为直播平台上的‘粉丝\’都是我的朋友。”杨莉说。

■记者手记

采访中，杨莉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并不是一个拥有百万粉丝的主播，她只是一个爱笑、爱吃、爱美又有些敏感的普通女孩。

杨莉在用脚洗葡萄的时候，半开玩笑地问我要不要吃。当我真的拿起葡萄放进嘴里的时候，她先是慌乱地拒绝，然后眼眶红了。

杨莉敏感，但也普通而善良。拍照时，她和所有女孩一样担心我给她拍丑了；化妆时又在抱怨自己的黑眼圈太重；吃水果的时候又总是停不下来；闲暇时会去志愿者组织做公益活动帮助更多的人……

她自己最满意的生活视频，是她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一位独臂独腿小伙骑着自行车载着她飞快地向前奔去，杨莉在后座上开心地笑着，音乐正放着“安全带系好带你去旅行 穿过风和雨 我想要带你去浪漫的土耳其 然后一起去东京和巴黎……”

在我看来，直播只是杨莉交朋友和实现小目标的一个平台，她不是网红，只是一个27岁的普通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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