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良：从青楼女子到著名画家

自画像潘玉良画作□本报记者 江丹

近日，潘玉良画展正在山东博物馆展出，吸引了不少市民前往观赏。今年是这位传奇画家逝世40周年。她曾是青楼女子，后来进入上海美专学习，却备受非议，之后留学海外，再归国时，一跃成为著名画家。

陈秀清改名潘玉良

潘玉良的戏剧性，在于她的出身与成就之间的巨大反差。1913年，时任安徽芜湖新常关监督一职的潘赞化为青楼女子陈秀清赎身，并与之结为夫妇。陈秀清就是后来的潘玉良。

陈秀清如何与潘赞化相识于青楼，不得而知，但正是潘赞化的出现改变了她的命运。潘赞化与陈独秀是终生密友，两人年少时一起组织“青年励志社”，后来在潘赞化兄长的资助下一起留学日本，在日本组织“青年会”。1915年，陈独秀创办杂志《新青年》，首卷便有潘赞化的文章。

潘赞化跟当时很多接受西方新风的青年一样，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对已经有过包办婚姻的他来说，与青楼女子结为夫妇，并且送她去接受文化教育，本身便是对旧时代封建世俗的一种抗议。婚礼上，陈独秀是唯一的来宾和证婚人。

据著名画家刘海粟回忆，真正发现潘玉良的绘画天赋并建议潘赞化将她送去学习的人也正是陈独秀。在潘玉良后来的一些画作中，可见陈独秀的题跋。比如1937年的那幅《侧卧女人背体》的右上角：“余识玉良女士二十余年矣，日见其进，未见其止，近所作油画已入纵横自如之境，非复以运笔配色见长矣。今见其新白描体，知其进犹未已也。”

更多的人则因为潘玉良的出身而反对她学习艺术。有人说，1920年，潘赞化受陈独秀的影响，向刘海粟举荐了潘玉良，让她去刘海粟主持的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学习。入学考试时，潘玉良的成绩最好，但是学校方面担心潘玉良的出身会为学校招来社会舆论的攻击，没有录取潘玉良。刘海粟听说后，马上拿起毛笔赶到榜前，在第一名旁边添写“潘玉良”的名字，并亲自通知潘玉良被录取。

青楼身世招来非议

但现实远没有这样传奇。

纵然有丈夫和友人的支持，潘玉良的绘画之路却并不顺畅。尽管西方新风渐入中国，但更多的人还没有舍弃长久以来的世俗成见。尤其绘画艺术，那时候并不是随便一个普通人就能有资格学习的，学习者或天赋凛人，或出身达官显贵，或来自书香门第。一个有着青楼过往，又做人家二太太的女子，却想学习绘画，自然会遭遇偏见。

刘海粟并不是潘玉良入读上海美专的“神助攻”，相反，正是他将潘玉良从上海美专除名。据刘海粟回忆，有一次周末开同学会，师生都要表演节目，轮到潘玉良时，她推辞不掉，就唱了一段《李陵碑》，导致身世泄密。学校受到了来自学生和家长的压力，为了稳定大局，刘海粟不得不开除潘玉良。

几个月后，潘玉良考取了公费赴法留学的名额，前往法国里昂中法大学学习。即使是前往法国的漫长旅行中，身世的问题依然困扰着潘玉良。

安徽才女苏雪林同行，据其回忆，潘玉良性格豪爽大方，在去法国的博德斯海轮上，她常买些水果与大家同享。同行的人都很喜欢潘玉良，可很快就有传说传到他们的耳中，说潘玉良来自青楼。那些出身世家的闺秀，顿时觉得与潘玉良这种人做同学是受了侮辱，于是私下商议排挤她，到里昂后，拒绝她入住海外学院的女生宿舍。

到了法国后，潘玉良几乎是最刻苦的学生。课余，潘玉良另外租了一些石膏人体模型来练习素描，有时候整天坐在屋子里，对着模型眯眼、侧头，不惜花费几天的时间打一个草稿，必须要弄到没有丝毫差池才行。

“有一回，她（潘玉良）写生一枝菊花，因为是在晨曦影里画的，每天只好等晨曦来时画一点。一天不能画完，分作几天画。恐怕菊花于画前枯萎了，半夜里还起来用冷水喷它，定要取那一刹间的正确的光影。”苏雪林回忆。

一年多后，潘玉良离开里昂，前往巴黎。在那里，她结识了同样学画的徐悲鸿。在徐悲鸿的介绍下，潘玉良进了吕西安·西蒙教授的工作室，继续学画，而吕西安·西蒙是法国当时著名的学院派画家。之后，她又先后进入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校、意大利罗马皇家美术学院学习。

一跃成为著名画家

1928年，潘玉良回到她当年备受争议的上海美专，以上海美专西画系主任的身份亮相。潘玉良举办了一次留欧回国纪念展，她的绘画作品首次在国内集体展出，一鸣惊人。通过之后的一系列画展和社会活动，潘玉良以知识分子和画家的身份获得了极高的社会声望。

近些年来，潘玉良再次走进大众视野。在这个乐见传奇的时代，自带戏剧性的潘玉良本身就是最好题材之一。

由于文学作品和影视剧对其出身青楼这段经历的渲染，再加上经过

巩俐、李嘉欣等人的演绎，在人们的想象中，这样的传奇女画家必然才高貌美，实际上，潘玉良的样貌只能算得普通，还远没有达到美女的级别。

从后来潘赞化与潘玉良的家信中也可以看出，当时潘赞化之所以被那个叫陈秀清的青楼女子吸引，也并非是因为她的样貌，而是其性格。在潘赞化看来，年轻时的潘玉良骑马射箭，都是好手，颇有男性作风，而这样与传统淑女大相径庭的性格，意味着她走在女性解放的前列，所谓巾帼不让须眉。在吴冠中等人的回忆中，潘玉良为人干脆痛快，讲义气，没有闺秀味道，身体强壮，有点武功底子，若人家故意冒犯她，她会毫不容情地给人教训。

潘玉良的一些朋友其实非常介意人们对其青楼身世的好奇。画家林霭是潘玉良的好友，她就非常反感人们过分强调潘玉良是青楼女子这件事，不想人们觊觎或者想象潘玉良的样貌，于是一再强调潘玉良不是妓女，只是婢女，为此在称赞潘玉良画技高超的同时不惜说她相貌奇丑。林霭回忆，她有一次去潘玉良画室拜访，看见站在窗前的潘玉良披了件长毛外套，像是一只大猩猩。

据苏雪林回忆，潘玉良五短身材，体格结实，双眼有神。潘玉良在法国里昂中法大学入学登记时的照片则告诉世人，这位传奇女子双唇敦厚，脸庞稍长但有肉，双目的确囧囧有神。

潘玉良45岁时，为自己作了一幅《自画像》。潘玉良笔下的自己，身着藏青旗袍，头发蜷曲至肩，一双眉目细长含情，身姿婀娜，全然是东方美女的婉约神韵。

这或许就是她眼中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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