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 洁
幼年,母亲在镇上医院工作,家里用柴炉,烧饭、炒菜、烧水,都需折柴燃火,不甚方便。柴火自然是买来的,有大块的劈柴,但更多的是从本地竹器厂低价买回的处理竹篾。青翠的毛竹片,剖出编筐编竹篓的几层篾皮后,剩下的篾片就不值钱了,于是低价卖给人家做柴火。我们家买的比较多,易折,火力大。第一次烧饭,也是朦胧有记忆的,六岁,父亲病卧在床,我拿了一把竹篾去隔壁小新奶奶家的炉膛里点了火,把妈妈洗好浸泡在锅里的米做成了熟饭,母亲下班回家,责备父亲为何起床折腾,我怯怯地说是自己烧的,母亲蹲下搂我,惊呼:丫头啊,你没把房子烧掉?
后来到外婆家过暑假,农村的庄户人家,到处堆放着成捆成捆的毛柴,或杂树枝干,或松杉木柴垛,再不济也有大堆的茅草和松针。外婆年纪大了,家里缺乏劳动力,常常是母亲帮着付钱买柴烧。有时劳作回来,从田间地头割的几把茅草枝叶,随意地晒在墙角,搭把火,可以烧锅开水吧。在尚未用煤、煤气和电的年代里,农家煮饭菜烧猪食,那深深的灶膛,不知道要烧掉多少柴火,没有足够的柴火,很难维持一家人的生计,炉膛里柴火的明明灭灭,常常熏红了外婆黯淡的眼睛。
海子在《面向大海春暖花开》里写道:“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当年,我不懂诗,但看着旁人家柴堆的丰盛,我决心要尽自己的微薄之力,为外婆攒点柴火。我拎个大竹篮子,和邻居琴,满河滩地里跑,畅快地拾柴火,那些干树枝、小木块、大水之后冲来的碎柴片,都是我追寻的对象。有次,跟着邻居小霞拿把草刀,割了小坡上的一片草,晒在家边的空地上,被外婆狠狠责备了一通:“你要是割了手,摔了跤,我怎么向你爸爸妈妈交代……”后来,跟着小舅,还有住在外婆家里的琦、奕兄弟几个,一窝蜂上山去挖树根,一手的水泡啊,楞是没有吭声,那些大树根,那年用作了切冻米糖熬糖的大柴。
跟随父亲读书后,他是要求我把所有时间和精力都放在学习上的,当我的同学们节假日上山去弄柴火时,我都是坐在书桌旁背成语字典,背唐诗五百首,读文言文精编,看儿童时代、少年文艺、中学生杂志等等。可是某个周末晌午,我和哥哥正削了甘蔗吃并玩耍,爸爸忽然喊我们出来,原来他在买柴:一对山里人打扮的父与子,一人挑一担柴,父亲中年,挑大担;儿子年龄与我们相仿,挑小担。两人都用绳子系在腰间,脚踏草鞋,剑眉朗目,很有点古装剧中侠客的感觉。父亲的意思是说,人家这么小,就干活谋生了,你们闲在家里吃喝还不思进取。于是,我和哥哥一起表态:这活,咱也干得来。
隔周的星期天,父亲便带了我们兄妹还有堂弟一起上山拾松球,这对于我们,无异于一场秋日里的郊游,我们漫山遍野地跑着,搂松毛拾松球拣枯枝,大堆大堆的,快乐无比。可是考验在最后,那么多的松球松毛,怎么弄回家呢,父亲拿来了许多蛇皮袋,他自己一大担,我们三个各一小担,一路上,两只袋子晃荡不已,不好走路,只能坚持着……就这样重心不稳歪歪斜斜地走着,一路上,遇到背着筐子搂松毛的同学,一个个都奇怪地问我:哇,你居然也来弄柴火?到家后,我们三个,都瘫倒了。
拾来的松球,是用做煤炉生火的。父亲说,引火物有了,那你们下个周日就尝试一下做煤球和蜂窝煤吧。冬日的暖阳下,我和哥哥敲碎煤块,按比例和进山上挖来的红泥,加适量的水,和匀,手持蜂窝煤印模,使着暗劲,一个个捣进去,再一个个按出来晒,水泥地面和青石板上,铺满了一个个漂亮的蜂窝煤,偶有用力不够,做得不好的,就扔回去重做。几百个煤球做下来,我们全身汗水,胳膊酸涨,坚持着,坚持着,终于精疲力竭。
回老家过年,发现奶奶烧的是稻草,老家在巢湖边上,鱼米之乡,安徽省主要的稻米产区,主要柴火当然是稻草了。稻草灰中,奶奶时不时还埋了一钵陶罐,待到灰冷,奶奶扒拉出来,扑去灰,打开,原来是一罐老鸭汤或鸡汤,味道真不错。还有从低矮的山头上砍来的松枝,一垛垛的,那是应急用的。
后来,逐渐有了煤气灶电磁炉微波炉等等,焦心柴火的日子逐渐成为过去式。农村里,也鲜有人砍柴了,那漫山遍野的杂树杂草,茂盛葳蕤,逐渐长满了进山的路。
去年冬天,去一朋友家吃饭,他家在城郊的农村盖了房子,院子很大,角落里从底到顶堆着整齐的柴垛,一派富足。走近细看,原来是建房子后剩下的木质脚手架,都耐心地用锯子截断,斧子劈开,横竖整齐的摆放着,真好!那天夜晚,我们吃了柴火烧的铁锅里的饭,焦黄爽脆的锅巴,实在是喷香。忽然就想起一首诗:深山一人家,独居山脚下,雪夜燃柴火,暑天备苦茶。偶逢通铺睡,初遇闲啦呱。儿女膝前绕,夫妻携手行。鸡犬相依伴,门前啼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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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安徽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