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琴
遥望雪山,目睹雪山之上那经年的冰雪晶莹。想起经常读到蓝晓那些澄澈透明的诗歌,心情都跟天空一样蔚蓝,一样高远。
蓝晓大学毕业后早些年做过几年教师,然后改行做了一家纯文学杂志《草地》的编辑,做编辑为他人做嫁衣这行是个辛苦的职业,这是诗人蓝晓热爱的事业,如今在编辑部都过了22年的光阴,光阴不老,岁月渡人,诗人从一名编辑慢慢成长为《草地》杂志的主编,也是四川省内一名小有名气的诗人。
著名诗人梁平说蓝晓的诗歌安静、简约和恬淡。我理解为诗人长期生活在高原,高原风赋予了诗人太多的灵感与属于她自己的诗歌语音腔调。这种干净简约的语言叙述读后让人耳目一新,思绪万千。“孩子安静从容/站在画布前/世界光亮铺开/起笔 /落笔/传说中的故事/随线条的走势/开出莲花的温润/释放金刚的威力。”(画唐卡的男孩)这个藏区小男孩是高原上寺庙里的画师,他专心致志创作唐卡画的安静神态比阳光还灿烂,我们仿佛看到一朵朵温润的莲花在男孩的画笔里盛开。“静寂彻骨的高原冬夜/只因怀想/只因那一碗碗热腾腾的酥油茶/我的泪如雨而下。红松木制作的茶桶旁/父亲一站就是几十年/从英武帅气到脊背弯曲/从黑发如漆到须发如银。”(父亲的酥油茶)这里怀念的父亲是川西北高原上大渡河旁含辛茹苦养育儿女们长大的峥峥男人,那个寒冬之夜诗人怀想酥油茶,其实是泪眼婆娑的怀念远去天国的父亲。纵观这些简练又意味深长的诗句,都饱含着诗人对自己在高原上生活的热爱,正因为常年行走在高原,所以书写高原上的日常与忧思。蓝晓的心是细致的,敏锐的,同时也是高贵的。
记得英国哲学家罗素曾经这样说过:“中国诗在表面上似乎热情,那也是由于含蓄。中国人认为一个聪明人应该永远镇静,虽然他们也有热情的时刻,他们不愿在艺术中使那种时刻变为永恒,因为他们觉得那是不好的。”一个诗人(包括作家)的写作状态应该是安静的,安静地观察,安静地思考,安静柔软地表达世间万事万物。不仅仅写表象,还得写更深层次的生命意识、忧患意识。诗歌的表达也应该志存高远,不仅仅是鸟语花香。
常常听人说诗人的内心都是孤独的,诗人其实是最敏感的。因为诗人都拥有敏感的视觉嗅觉和神经。一景一物,甚至一个词都会牵出诗人的感叹与悲悯。诗人喜欢安静地思考,安静地表达,与今天许多诗人张扬夸张的风格相比,我更喜欢恬静深邃的诗歌意境。在《冰山在上》诗集里,很多诗歌诸如《一个词语的力量》《一颗牙的离开》《坐在黄河曾经的谷底》《一滴水从这里走过》《卖玉米的农村妇女》《长在墙头的草》《带一曲信天游回乡》等文本通过对一个词、一个事物、一面风景、一滴水、一个人、一株草和一首曲的细腻心理活动和人生际遇的思考表达,诗人的悲悯情怀流淌出来了。诗人蓝晓描述生活中极目所见的这些细小事物,她的诗意感悟不是停留在表层,对待事物的认知来自深层的心底,来自对待普通大众人物事像的思考与剖析。我们生活中谁没有受到一个词语的伤害与鼓励;有多少人会对一颗牙齿不舍与怜惜;对母亲河的爱恋与忧患是否一致;你有没有对一滴水产生真切感悟;有多少人会关注一个卖玉米的农村妇女;甚至对墙头一株草悲悯与怜爱。
我们来看看《带一曲信天游回乡》:“谁的嗓子吆喝出歌/迎着风飘散/在黄土高坡的沟沟壑壑/起起落落/一字一句一曲一调/流淌阳光的炽热/冰雪的彻骨/还有赤柳的柔韧/刀尖刺破的疼痛/更像决堤的河流/用奔流的速度/唤醒赤裸的爱情/激起万顷波光/就让我带着/这样的曲调回乡/面对狂野和我的爱人/喊出那曲狂热的信天游。”沟壑纵横、飞沙漫天的黄土高坡带给了诗人如此巨大的震撼,这个震撼来自一曲让人心慌慌泪涟涟的信天游。诗人是被这一字一句,一曲一调的炽烈情感俘虏感动的。在伟大的爱情天地里,信天游无疑是阿哥与妹子间最激情澎湃、最火辣辣的情爱吟唱。
诗人蓝晓生长在川西北高原,也生活工作在川西北高原。高原上的山乡土地、藏寨羌楼甚至常年特有的金色阳光,都赋予了高原诗人明朗真诚的性格,反映在诗歌中就有一种对它们诗意的欢喜与崇敬、情感真挚真实,遣词造句干净简约,像水一样清澈透明。关于故乡,关于村庄、关于乡野仿佛是很多诗人都喜欢书写的地方。我很赞同西北诗人巢贞的观点:“日渐凋零的村庄成为现代性中一块硬伤,快节奏的城市生活摧毁着诗人以往的乡村经验。或者更深入一步,乡村经验在当代语境中的全面崩溃,成为当下客居城市的人群的集体时代症候。人们念及或贫穷但快乐的童年时光、或荒芜但自由的乡村环境、或迂腐但真诚的人际关系,就催生了一代又一代的乡愁。”诗人蓝晓的故乡在阿坝州小金县,小金这个地方就一定有她的乡愁。因为数十年过去了,诗人背井离乡定居在高原上的另一座城市编辑一本杂志,为他人做嫁衣20多年了,故乡只是偶有回去,所以她怀念《一座叫小金的城》。她说“一座叫小金的城真的很小/赞拉河穿城而过/父亲住在河的上游/母亲在下游/他们在这座城里工作 相识/而另一座叫金川的小城/生养我们姐妹/这个时候的小城/已经有了萧瑟和寒意/人们辛勤地劳作/安静地生活”这一节诗歌采用白描的手法,简练的语言交代了出生地和生养地。紧接着后面的诗句才是对故乡小金历史元素的多方阐述。“站在城的一隅/风将历史翻开/吹痛历史/吹冷历史/这座城曾被叫着懋功/那是历史中的瞬息/河水淹没痕迹/疼痛伴着小城丰腴/乾隆攻打大小金川的隆隆炮声/在山谷里回荡着余音/那些疯长的草的叶脉/清晰地镌刻着红军长征壮阔的身影/和在这里所做出的伟大决定/赞拉河的涛声/汹涌着我的情绪/无论我在哪里/这块土地都将揣在心里。”诗人心中热恋的故乡也是红军长征走过的地方,也是历史上乾隆皇帝征服收复的地方,也是诗人的崇拜敬仰之地。
比如她这样写小河古城墙上那些凿有姓氏的砖块“一块一块砖垒砌的城/在涪江的上游/走过600多年的风雨/人们在时光的幽谷里守着安宁。/城砖依然有序/那些空洞的纵深里/传来嘈杂的劳作之声/和此起彼伏的喘息/那些泡在汗水里的灵魂/面容沧桑布满泥尘/他们用粗笨的手凿出石头的形/拼尽全身的力支撑城墙的站立/然后把姓氏刻上去/数量刻上去/这些姓氏并非记录英名/而是便于被监管和追责的凭据/他们是底层的贱民/只有姓没有名。”小河古镇位于四川省阿坝州松潘县小河乡境内,这座被誉为涪江第一古镇的地盘上,引起蓝晓特别注意的是沧桑古城墙里镶嵌的一块块砖。那些砖经历了600多年的风霜雪雨,依旧坚硬夯实。因为古城墙上的每一块砖上都刻有造砖者的姓氏,以确保质量和追责。我深信诗人蓝晓是怀着一份敬意和感动在描写修筑古城的人民的。读完这首诗歌我特别感动,因为那次去小河古镇采风我也在作家队伍里,我也亲手抚摸过那些质感温润,沧桑如花的砖块。
蓝晓的《冰山在上》不完全是写自己生活的川西北高原,也写了异地他乡和人生感悟。比如《青海湖》《在统万城做一次大夏国的臣民》《今夜的梦》《星》《一个词语的力量》《写在2014巴西世界杯》《写在三起空难之后》《像地球那样》等诗篇。“夜色俯冲而下/拉近天空的距离/点点星光洞穿湖水深深的悲戚/一遍又一遍/孤独地拍击/掩盖疼痛和呻吟……”(——《青海湖》)“更声敲击的节奏/让征战的号角响起/腰间的佩刀/冷了月光的眼睛/单于一声号令/哒哒的马蹄搅动天地/骁勇彪悍/释放英武血性……”(——《在统万城做一次大夏国的臣民》)“悲喜不用遮掩/渴望如此真实/生命的激情烈焰般燃烧/胜利和失败诠释着更多意蕴/就让掌声和呐喊撕开夜空/惊醒沉睡的细胞/即便是可能的悲情/我们也愿意为国足留下一丝尖叫的力气。”(——《写在2014巴西世界杯》)“地球在无尽的岁月里守着规矩/只在属于自己的轨道行进/抵御炽热的激情/是他今生练就的本领/如果有丝毫偏离/如果有点滴靠近/接踵而至的火焰/将换来伤痛、生死和毁灭的莅临/就像地球那样吧/在浩渺的宇宙守护冰冷的自己。”(——《像地球那样》)我一遍遍读着这些诗歌,诗人诗歌语言较强的画面感和穿透力迎面扑来,我的内心有一种小小的激动与快意甚至嗟叹。这样的诗语表达不是浅表性的,其诗歌的热情与语言技巧拿捏得娴熟自然,这是文字功底使然。正如乔姆斯基所说的“表层结构属于语言行为,深层结构属于语言能力”。
这个乍暖还寒的春天,高原上金色的阳光把编辑部照得亮亮堂堂的,诗集《冰山在上》安静地放在办公桌上一株绿植旁,那清浅淡蓝的封面上用藏文汉文书写的书名仿佛也散发出缕缕馨香。我就这样慢慢品读蓝晓这些朴实温情的诗行,它总是带给我一种深深的思考和温暖的感动。冰山之上,天空蔚蓝,诗人蓝晓的诗情与社会情怀将会更加青葱美丽,生机盎然。
新闻推荐
2月27日下午四点半,阿坝州小金县窝底乡卫生院里,来自新津县人民医院对口支援的医生陈科和李佳正在对当地医务人员进行学术...
小金新闻,故乡情,家乡事!不思量,自难忘,梦里不知身是客,魂牵梦萦故乡情。小金县,是陪我们行走一生的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