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老杨 □钱怀斌

当听到并确认老杨真的走了的时候,我心里还是免不了惊诧、伤感和凄凉,好长时间空落落的,不是滋味。老杨确实走了,人生才走过五十多一点就离开了我们。他走的原因很简单,心梗突发。

老杨是我们单位的一名普通工人,确切地说,是一名技术过硬的高级工驾驶员。当初我们单位成立的那会儿,车辆远未如现在这么普及,会开车的也不多,专职司机只有2人,老杨是其中之一。

老杨的驾驶技术高超,即使放到现在都是出类拔萃的,当初那个时候更是百里挑一。我亲眼看到老杨每次都把那辆三厢“桑塔纳2000”停在那棵几十年的杜仲树前面,车尾距离树干不到10厘米,一个拳头就能塞紧!而且,每天都稳稳地停在同一地点,分毫不差。老杨倒不是有意炫耀他的车技,而是那个时候单位院子太小,停在那里不占用其他空间,位置最佳,这也使得我们开了眼。也只有老杨敢那么做,别人不会,原因就是他有足够的技术和信心,否则一定会撞到树上。好多年以后,我曾经专门为此问他为何那样停车,难道不怕哪一天“马失前蹄”吗?老杨告诉我,那是驾驶员多年养成的“车感”,车也有灵性,而老司机就熟知它的灵性,能够做到“人车合一”,自然得心应手。

老杨不仅车技好,还爱车,那种发自心底的爱车。工作时,我每一次坐老杨的车,都会发现他的车一尘不染,锃光瓦亮的,一年365天全部如此。我曾调侃道:“杨队,你天天把车擦得这么干净,家里卫生可如此呢?”老杨笑着说:“那就请你去我家看看呗!”。其实根本不用怀疑,瞧瞧老杨的办公室就明白了,跟他的爱车一样,各种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不见一点灰尘。坐在老杨的车里,你会觉得干净整洁不说,还弥漫着清新淡雅的香味,聆听老杨最喜欢播放的邓丽君的歌声,那种感觉好像不是去现场工作执法,分明是一天最完美的享受开始了。

老杨是卫生监督局的车队队长,也是我的“顶头上司”,因为我当初也是一名驾驶员(兼职的)。这事说来话长,单位刚成立那会儿,业务忒忙,而司机少、车辆少的矛盾十分突出,已经严重制约了工作开展。于是,年轻的我就被委派去学习驾驶,成为兼职司机。就在那时,我和老杨建立了同志加兄弟般的关系,且多少年一直如此。为了给我办驾考手续,大夏天的,老杨忙前忙后,无微不至。刚拿到驾照的时候,我心里紧张,开车上路压力很大,这也是新手的通病。还是老杨,周六和周日车接车送专门陪我上路,教我开车技巧,不断提升我的经验和水平。我记得,为了表示感谢,我送他一包烟他死活不要,仅仅喝了一瓶纯净水。往事历历在目,想到此,早已忘记了窗外的天寒地冻,我依然觉得万般温暖。

有几年,我们驾驶班专兼职司机达到了七八个人,老杨当仁不让地成为队长。其实说是队长,仅仅是驾驶班领头的而已,没有级别的,更别说待遇了。但大家时不时开玩笑说,老杨的权力可不小啊,驾驶班成员最多,哪个科室都比不过,老杨乐呵呵地一笑了之。作为车队队长,老杨管着近十台车,井井有条,没出过任何差错。每辆车的年检、保险、洗车卡、车况等繁琐事情他都详细记录在案,总是第一时间通知哪个驾驶员什么时候车辆该上台检测了,该更换机油、滤清器了,或下雨下雪天窗要关闭了,事无巨细,乐此不疲。反观我们,各个是“甩手大老板”,只管开车,其他事情都交给老杨了。这么看来,老杨哪里是队长,更多的时候就是车队的“后勤处长”,甚至是“保姆”。每次大家开车或有违章,或路上发生剐蹭等意外情况,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老杨,电话也先打给他,他一定是有求必应、有求必到!说白了,关键时刻老杨是我们车队的主心骨,把开车的任何难题、脏活交给他就对了,他都可以轻松化解。只是几年前,由于政策原因,兼职驾驶员被取消了,我也不再开车,一门心思干本职工作,驾驶班只留下包括老杨在内的三名专职司机继续开车。但是,驾驶班曾经的辉煌和热闹劲,老杨的热情和无私,大家都珍藏在脑海里,至今难忘。

老杨一生淡泊名利,我记得他被评为先进的次数屈指可数。“我就是一工人,这辈子能够把车开好就知足了,其他都是身外之物。”这是我听到他说过的最朴实的一句话。后来我了解到,当年汶川大地震时,上级指派我们单位去四川救灾,老杨是极力毛遂自荐去的。以老杨的性格,他力荐自己绝不是为了显摆,更不是为了名利,因为他自始至终就是一名普通工人。我明白,老杨是一名优秀的驾驶员,当年去四川、去险恶环境救灾,那是他勇于挑战自我的梦想。作为一名技术熟练的老司机,他义无反顾驾车爬高山、越高原,就是为了一个信念——去征服那最险恶的环境,带给灾区百姓最真诚的慰问和关怀。这就是他作为一名司机,驾车克服艰难险阻,直到凯旋而归,真正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和抱负,至于荣誉、待遇根本不是他考虑的事情。多少年之后,老杨还把当年去汶川救灾的照片作为电脑背景,我想那是他一生念念不忘的情怀,是他留恋的回忆,是他几十年驾龄最有价值的体现。

这就是老杨,一个车技高超的老杨,一个爱车如命的老杨,一个将“把车开好”作为终生事业的老杨。老杨走了,作为他曾经的老部下、老同事,我想说,老杨啊,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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