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的玉兰花

□李星桦

我第一次注意北川，是在10年前的5月12日。那场大地震将中国唯一的羌族自治县的县城夷为平地，数以万计鲜活的生命瞬间消失。那几天，我坐在电视机前，泪眼模糊，一次次失声痛哭，那伤痛至今无法抹去。从此，北川成为我心中永远的痛。

今年3月22日，我终于以文学的名义，踏上了这片魂牵梦萦的土地。四川省中青年“非虚构文学”创作培训班在这里举办。就像要去看望久别重逢的亲人，我期待、激动，还有些紧张，北川将以怎样的面容出现在我们面前呢？

天空下起了小雨，我们攀枝花一行7人踏上了北川的土地。空气有些寒凉，双向八车道，宽阔的人行道上行人稀少。我们上前问一大姐到培训中心怎么走？那位大姐立即热情地给我们指路，一脸的阳光，眼眸里透着善意和真诚，看不到想象中的悲戚和苦痛。10年了，也许记忆永存，伤痛依旧，但是新生活早已经开始了。

我们一行沿着安昌河畔一路走过去，大家的感觉都是惊讶的、欣慰的，一切都是簇新的，地上绿绿的草，路两旁笔直的树，设计别致的羊头造型的路灯，不知不觉我们的心也跟着从那场大地震的阴霾中走出来，步入了一片新天地。

霏霏细雨轻吻着头发，千丝万缕犹如丝丝情意滋润着心田。仿佛唯一不变的只有天空，永远在这片大地之上，俯视苍生，看花开花落、电闪雷鸣，听马嘶鸟啼、山崩地裂，品世事变幻、沧海桑田。不经意间，一缕似有似无的清香飘进鼻孔。于是，我闭上眼睛贪婪地做了一个深呼吸，睁开眼睛，我遇见了那美丽的花——白玉兰。

“静若清荷尘不染，色如白云美若仙，微风轻拂香四溢，亭亭玉立依栏杆”。和攀枝花一样，白玉兰也是不待叶发，便傲然挺立于枝头。在生命的严冬里蛰伏，隐忍伤痛，积蓄力量，待到春天，以一场盛大的开放出现，向世人展现她的盛世芳华。

三月天，她美得如诗如画，大大的花朵，白得温润如玉，似在莹雪中浸过，玉色的光泽，似用玉石雕琢。她美得圣洁典雅，一朵朵花像一个个童话，又像一桩桩凝成的心事。一株、两株、三株，放眼四周，有无数株这样的白玉兰树挺立在下榻宾馆周围。

鲁迅曾称赞白玉兰有“寒凝大地发春华”的刚毅坚韧性格，她的花蕾顶着大风度过寒冬，经过整冬的沉默，不待叶发，便于冬寒未尽的春天傲然开放，翘首蓝天。这些白玉兰都是灾后重建新生命的注入，她是地震废墟上开出的花，是深埋地下同胞的灵魂，是希望之花。

在北川，除了紧张学习培训外，其余时间我们也不想有丝毫浪费，早早便起了床，赶在早餐前出门去多感受北川的一草一木，我最想的就是和北川的白玉兰多多亲近。

走下台阶，我站在一株白玉兰树下，就这样或睁眼或闭眼，安静地与其中一朵对视。轻轻地，有东西落在了我的头顶，再随着我的衣衫滑落，我猜一定是花瓣。果然，树下已经有几许白玉兰花瓣了……我感觉眼睛潮湿了，闭上眼有泪水划过面颊。此刻，香气缕缕钻进鼻孔，我深吸这幽兰的香气，这香就一缕一缕缭绕进我的肺腑，融进我的血液，仿佛自己也化为一朵圣洁的白玉兰！

北川地震遗址是一定要去的，那是世人共同的、无法回避的伤痛。我们行走在满目疮痍的土地上，原来只在电视里感受到的惨痛画面如今在眼前一一呈现。我的喉咙瞬间发紧，那颗带着伤痛的心瞬间下沉，压得心跳和呼吸仿佛就要停止。

那些逝去的同胞，此刻都接受着隆重的致敬。我们虔诚地鞠躬、献花。当我站在纪念馆电脑前，按下“点击献花”确认键时，图片白色的花朵中间显示“向5·12汶川特大地震遇难者献花第2891407位。”

大地震可以改变山川，可以夺走生命，但带不走的是北川精神、北川文化。10年过去了，北川，一座新羌城拔地而起，漂亮的新居，宽大的广场，美丽的学校……新北川以茁壮的新生展现在世人面前，让我们相信：北川，已然经过“凤凰涅槃”，豪迈走上振兴路!

在这片土地上，我们闻到茶香，品到蜜甜，听见满足，听见感恩，听见绽放，听见悦耳的鸟鸣！

大地震遇难的同胞，我将铭记你们，因为我的灵魂深处已经种上了一株飘香的白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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