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狼群 跨越物种的对话

人是天道循环中的一个链条，人类和其他动物共享着同一个生态圈。这些年来，经历了环境的恶化，随着生态学知识的普及，人对于自身在生物圈中的位置有了更清醒的认知。不过认知归认知，以万物之灵长自居了几千年的人类，如何与动物分享地球资源，如何面对那些未被驯养的、非我“族类”的动物，这仍是难题。

由亦风执导、李微漪制片的纪录片《重返·狼群》，以最朴实的影像展示了两个人和一匹狼之间的动人关系，为我们提供了人和野生动物亲密相处的范本。影片记录了从2010年春开始约1年的时间里，野生动物画家李微漪和摄影师亦风，共同养大了一只失去父母的小狼并将它放归野生狼群的故事。影片的绝大部分内容都是由摄影机、相机、手机乃至行车仪监控器拍下来的画面剪辑而成。模糊的、粗颗粒的日常影像，说明这个看似传奇的故事出自真实的生活，因而拥有打动人心的直接力量。

虽然人类驯养动物的历史很漫长，但人和食肉野生动物的亲密相处仍然难以想象。狼的基因从未被驯养改造；由于其生活习性，它甚至还是人的天敌。人和天敌如何相处？当李微漪怀着“想不清楚”“边做边想”的心情，把失亲的小狼抱在怀里时，我产生了观看影片的第一次感动。古人说“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李微漪的恻隐之心，不止及于人，还向其他的生命敞开，哪怕人和狼之间有着难以逾越的物种界限。

李微漪和亦风细致周到地抚养小狼，赢得了它的信任。狼也以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对主人的关心，它给生病的李微漪叼来食物，冬天猎来野兔。影片还用非常幽默和抒情的方式表现了人和狼之间良好互动，如狼模仿李微漪哼唱的歌调，和李共同“起舞”于圆月下的草原……看起来，经过相互扶持的共同生活，人和狼也可以达成深沉的共情。

不过，《重返·狼群》并非一碗温情的“鸡汤”，它倾注着对人和动物关系的严肃思考。在这一点上，《重返·狼群》可以说是2004年出版的热销书《狼图腾》的延续。《狼图腾》讲述的是汉族青年通过抚养一只草原狼来了解蒙古草原生态以及反思华夏历史的故事。把《狼图腾》的作者视为导师的李微漪，机缘巧合地在川西若尔盖草原上，延续着姜戎的工作。她比《狼图腾》的主人公更成功地与狼和谐相处，但她对此充满警惕。她认为狼应保持其作为狼的生存方式；因此，即便环境艰苦、盗猎猖獗，李微漪也坚持把自己抚养的狼重新训练成能够独自生存的“野狼”。过度的“文明”可能会带来灭亡，而留存生物本性的“野蛮”反而造就天道的生生不息——虽然，自然的野蛮力量已然敌不过人类文明的巨大破坏力。在李微漪、亦风的故事里，最难得的不是他们放弃了“正常的”生活来照顾一只狼，而是他们虚心地、全神贯注地吸取着狼开启的知识。

李微漪在影片中说，在草原上住了几个月，城市生活仿佛成了一个梦。我体会得到这句话的分量。进入承载着诸物种生命的原野，人定会感觉到在自身的历史之外，有着更为深邃宽广的时空。正如诗人米沃什所说——“谁会同意在镜子里看到的只是人类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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