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数星星（外二首）

□罗  强

半夜的风安静下来

草原便收紧了身体

目极万物

只剩我独自支撑天幕

如果稍不留神

星星会随时滑下来

草原上数星星

我显得似乎过于高大

可摘下繁星叠出黎明

或者一躺下来

星光便会洗濯灵魂

把我的脉搏调到草原的频率

然而黑夜容易放大自己

使外物狭小

收集过多的命运

草原会过于孤独

不能扎下深根

让神出鬼没的狼群

趁机取走记忆，带来恐慌

所以我不能独自数星星

更不能独自采摘

即使没人看见

也不能举起手

放纵自己的欲望

趁着夜色尚未泄漏秘密

我恭敬地垂下双手

面朝星群，苍天在上

星星是否也在数我

地球上一颗发光的露滴

唐克落日

寺庙的诵经声已运来落日

金光沿着黄河飞翔

锃亮的翅膀

回到故乡

鸟会抖落一声沉默

衔进思念，妆成金色巢穴

而你的眼神恰恰是我的名字

黄河的水，过了唐克便老了

所以我会等你，扶住夕阳

扶住河流，不被黑夜打湿

你的身影会投在九道拐上

回到我身体内部

河流排列出巨大的寂静

在唐克

孤独抽空了我，唤来马匹

草原上踏响风的声音

惊魂游动

风过茂县

早年不经意的梦中

风在身体反复鼓动

吹开群山

西北的一角

让我的身影越积越厚

爬到和云层一样高

直到被空虚包围

慢慢殆尽

群山终于让出路来

身在茂县，泥土隐忍成沙

蒙蔽眼睛，梦想顾虑重重

乱石开始呓语

被羌风无限展开

我多次跟随，想走到垭口

却似一枚邮票

被反复退回

目送它们运走高原

我祈祷也捎走自己的宿命

贴在草原的面庞

用雄浑的呼吸

吐露一生的苍茫辽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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