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在安土重迁的时代,大多数人一生只知道一种文化、一个环境和一个家,那就是故乡。在故乡有习以为常的秩序,它从你的生命里长出来,其实它就是你的生命的全部内容,所以与你如此相宜。然而乡既已成故,如今人们已开始在城市里过起了游牧的生活,过习以为常的秩序之外的生活,这种生活在当下如此深得人心,以至于对年轻人而言,待在老家会沾上生活不够成功的嫌疑。于是,故乡成了外在于生命、依靠精神方式存在的他者,故乡的故去成了时代言说的活跃主题。因缘际会,中文世界极具号召力的两位作家,阿来和徐则臣,于4月15日在成都就“异乡人心态下的作家叙事”这一话题展开了一场生动有趣的对谈。
【壹】
离开是为了更好地归来
对于作家来说,异乡人有两个维度:一是故乡与精神故乡对于每个作家创作叙事的意义点;二是文学视野,其实也是一种精神上的漂流,从他者的眼光来看待世界,从而化于自己的创作叙事中。阿来出生在四川的马尔康县,藏族人,他的书里多次提到:“我是一个用汉语写作的藏族人。从童年起,一个藏族人就注定要在两种语言之间流浪。我想,正是在两种语言间的不断穿行,培养了我最初的文学敏感。”如果说哲学的特点是总要一再地向开端回溯,史学的特点是总要一再地更改开端,文学的特点则是总要一再地从开端重新出发。阿来的创作,不论是早期的诗歌还是后期的小说、非虚构创作,都在呈现一种穿行于不同文化间的异质感与疏离感,而故乡马尔康不仅是他身体的故乡,也是文学创作里的精神原乡,每一次的离开,都是一次归来。
徐则臣在江苏东海出生,现供职于《人民文学》杂志社,著有《耶路撒冷》《王城如海》《夜火车》《跑步穿过中关村》等,曾获多项文学大奖,部分作品被翻译成德、英、日等十余种语言。徐则臣在书里曾说:“作家有两个故乡,一个在地上,一个在纸上。地上的故乡是确定的,不会随意变化,但纸上的故乡却是流动的,它有弹性,跟橡皮筋一样。”他的写作,便是随时代剧变而产生的,在对地上故乡的远离中,持续建构着纸上的故乡。从水乡小镇到北漂,这样的经历体现在他的创作中,让“异乡人”成为其文学创作的底层意识之一。徐则臣谈起自己的“异乡人”身份,他说,虽然只有童年在故乡度过,但故乡给了自己文学创作的一个参照和基石。童年,是时间意义上的故乡;故乡,是空间意义上的童年。
【贰】
安心做个异乡人
阿来认为“异乡人”具有双重性,一个人可能既是故乡的“异乡人”,也是“异乡”的游客。这是大时代下我们所有人的处境,成为所谓的“异乡人”,世界在你面前打开,新的生活方式的可能性也在你眼前呈现,但与此同时,你也回不到你之前的故乡了。贩卖焦虑感是网络流量生意,传统作家是不屑为之的,所以对于回不到故乡的时代症候,阿来和徐则臣都给予了恰如其分的化解。
阿来说,我们热爱故乡,但跟故乡的关系,也不是完全的无缝对接,我现在自己回到老家,第一天很热闹。第二天跟小学同学喝喝酒,寒暄。第三天就没话说了。不得不说,离开家太久,自己对于老家,也成了客人。而客人就好比是买回来的一条鱼,第一天、第二天还很新鲜,第三天就可能臭了。熟悉一个地方,热爱一个地方,但没有必要什么都与之完全一致。对于故乡这个概念,一直以来赋予其太多道德、情感的意义,以至于有时候会失去最简单的道理。我们热爱故乡,但同时我们离开故乡,都是有原因的。离开是因为故乡的确在某个阶段无法提供一些东西,比如足够的知识、见识的机会。这都是很现实的。我们对自己的故乡,有超越的愿望。有的是通过做生意,有的人是通过文学书写。从文学创作的角度出发,也应该忽视城乡之间的对立,而着眼于文学中最重要的因素——对人的刻画和描写。
徐则臣说,我们对一个人身份的判定,依靠的往往是外在的诸如户口、房产之类的东西,但其实最重要的是他自己内心的身份认同。他说:在北京生活了这么多年,但一直都没有一种完完全全的扎根感。虽然没能够解决异乡感造成的困扰问题,但他觉得这种异乡感对我们的困扰,皆因现代人对归属感的缺失、与土地关系的断裂,我们无从避免。无论你到哪里,人永远是个异乡人,所以也没有解决的必要。徐则臣说,自己多年来一直劝服自己对“异乡人”的身份认同,现在他可以坦诚地说,自己就是一直在路上的局外人,也从之前那种非此即彼的二元对立状态中跳了出来。他还认为城市和乡村其实是紧紧连接在一起,我们应该关注这种紧密的联系。
【叁】
异乡人视角是文学创作的第三只眼
除了谈自己的经历,阿来与徐则臣还探讨了文学上的“异乡人”。阿来认为作家本就是异乡人,因为他既要深入,又要梳理生活,这是作为文学家的自觉,甚至“异乡人”视角比“同乡人”更具优势。徐则臣也认为,文学创作就需要开第三只眼,这第三只眼要游离在现实与梦境、理性与感性之外,要放在故乡与异乡中间的模糊地带,仔细观看。“我会用一只眼睛盯着老家江南小城,用第二只眼睛盯在我现在生活工作的北京。还有第三只眼睛,要看着老家和北京之间的勾连。”在老家与北京之间,“有着模糊的地带,而这个模糊的地带,对文学最重要,对作家最重要。文学要处理的恰恰是模糊、张力、矛盾、黑白之间的过度。多用‘第三只眼\’打量故乡与世界,可能会真正有所发现。”
谈到语言表达方式,徐则臣说,作家最重要的就是要找到自己的腔调,不要说假话和玩花腔。他提到了王朔和王小波,认为这两位作家重新定义了中国小说的“说”,让小说真正塑造了一种语言场景。阿来说,作为作家,自己的故乡是语言。
对谈中,他们提到彼此本是好朋友,但在国内很少有机会见面,反而在国外经常偶遇,那时,两个异乡人以彼此为故乡。这或许就是出路:在故乡不停故去的时候,在我们游牧于城市的时候,在异乡人成为每个人的身份的时候,人与人互为故乡是唯一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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