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关于爱的诗歌艺术——绵阳当代诗歌创作论之张晓林

□冯源（绵阳）

初识张晓林，是在30多年前他刚到绵阳时。因在军旅生涯中写出了一些优秀的诗歌作品，成为小有名气的军旅诗人，张晓林转业后成为文学鼎盛时代不少文学中人歆羡不已的文学期刊编辑。30多年的时光仿佛雷雨前的一个急速闪电悄然远逝，当年朝气蓬勃年轻帅气的张晓林已成为一个相当成熟的男人。同时，作为诗人的张晓林也力显出成熟诗人的艺术气质和美学风范，先后出版了《这方水土》《在爱中你将不朽》《轻轻地走近你》《梦幻伊犁河》《如此心动》五部诗集，还发表了众多系列性的组诗，奠定了他在绵阳当代诗坛的地位。

与雨田的现代诗书写所彰显出的沉雄而健劲的诗歌艺术风格相比，张晓林是另一种类型和意义的诗人，不仅在诗歌体裁的选择上表现出对散文诗创作的始终不渝的坚定执著，而且在艺术风格上显现出非常浓郁的传统意味，又不失现代诗学意义的精神养分和理念创新，尤其是诗人在情感表现的色彩、亮度、涵义、意向、质地等所抵达的纯粹性和洁净性的程度，可以说在绵阳当代诗歌的历史上绝对是一个凤毛麟角。当然，更为关键的还在于，诗人的诗歌创作是一种关于爱的艺术的思想表达和价值呈现，这种爱指向了一个含量丰繁的广大世界存在，涵盖了爱情与人生、乡土和城市、自然和大地等众多方面的内容。传递对于乡土的沉沉爱恋、表达对于纯贞爱情的颂扬、书写自然山水的美轮美奂，便如三支爱乐交响于他的整个诗歌世界。

传递对于乡土的深沉爱恋，是张晓林诗歌创作的主要内容之一。诗歌的第一性是属于土地的，是从大地沃土上蓬勃生长出的第一棵茁壮的心灵稻谷。缓缓地走进诗人在散文诗集《这方山水》《梦幻伊犁河》中所构筑的乡土世界，无论是他的第一乡土世界——蜀地乡村溪流里的那份清新雅致，土壤里的那股潮湿情愫，稻谷里的那些温润馨香，人性里的那种朴实仁厚；还是他的第二乡土世界——伊犁河水的清冽和甘甜，大西北沙漠的色彩和内涵，戈壁滩的荒凉和冷酷，雪山之巅的洁白和梦幻，无不是诗人

审美感知和精神观照的对象。所以在诗人摇曳灵动的笔下，每年一度的麦浪潮涌和稻香弥漫，沉淀于心的夕阳余晖和月光朗照，深入骨髓的泥土气息和乡村味道，以及大漠的皴染与浸润、草原的亲拥与抚慰、雪峰的雄浑和威仪、戈壁的支撑和砥砺，这些都仿佛一个个能指丰盈、隐喻深沉的意象群落，为我们描绘出一幅幅诗意化的中国乡村图景。在这样的乡村图景中，我们虽然看不到诗人的富于标识意义的诗歌旗号和先锋前卫的诗学观念，但却表现出一种最能够亲近乡土亲昵故园亲善大地的情感深度和精神深度。不仅如此，它们也从另一个审美维度对我们进行了一种正向意义及其价值的宣示：诗人是一个灵魂非常本真、心地十分纯正的人，绝不对乡土世界本有的朴实与仁厚进行一丝一毫的歪曲，对大地母亲自在的情怀与奉献进行无中生有的诟病，自始至终葆拥了在思想和精神向度的纯贞、康正、健硕，从而无限地趋近诗歌艺术的正本和洁质，在艺术表达上也超然于那种浮华虚真、情意骄矜、机巧伪饰、空枉指涉的精神病象。

《在爱中你将不朽》《轻轻地走近你》及《如此心动》里的部分诗歌，则主要是表达诗人之于纯贞和理想爱情的馨香吟唱。人生在世，难免爱与被爱，或者不爱与被不爱这样的爱情生活际遇，只是因为各自在情爱对象、心理认同、价值取向、审美判断等方面存在的差异性，而显示出不同意义的幸福或者痛苦的内质。作为以日常化生活意义为主导的人，通常是把对爱情的具体获得作为衡量自己幸福的标准，甚至视为血脉承续、家族延伸的生育文化指称。对于诗人来说，他们对于爱情获得感的认知就不仅仅限于此，更深深地浸透于他们对爱情意象的审美发掘和对诗歌文本的艺术创建之中，这种富于审美意象、艺术价值和哲理蕴涵的爱情，尽管漫溢着浓郁的柏拉图式精神恋爱的意味，却是诗人们一直乐此不疲的事。对于一直探寻和追求纯贞和理想爱情的诗人张晓林而言，他更多的是将爱情的描述置于艺术精神的界域和审美意义的内层，所以在他情文相生

的笔下，爱情是《轻轻地走近你》时的柔软甜蜜，是《你的呼唤让我不由自主》的心跳加速，是《想你来看雪》的美丽期盼，是《有你在身旁》时灵魂深处的宁静，是《默听你走向我的足音》时的内心欢悦，是在被你《小小的甜蜜折磨》后反而会获得更多更大的甜蜜……在诗人看来，只有获得了这样一种爱情，我和你，以致我们这个世界才会终将不朽。一个男性诗人把爱情写得如此缠绵悱恻、温润细腻、单纯唯美，的确是极为少见的，不仅令许多诗歌接受者出乎意外，乃至于生出不少质疑。但这就是作为诗人的张晓林的爱情境界和精神品格，宁愿一意孤行地将自己彻底沉入吟唱真纯、馨香、唯美爱情的理想忘川，也绝不向深重的物质现实屈逢。

描绘自然山水的美，透视山水文化之于人类生活和诗歌艺术的价值，也是张晓林诗歌艺术中不可或缺的内容。《五月的窗帘》《珍藏的时光》《草坡上的阳光》《在天长地久的王朗》《天堂九寨沟》《舞蹈的山脊线》等，便是这类题材中较为优秀的诗篇。在这些诗歌作品里，诗人将自己的身心彻底放牧于大自然，或是信手捡拾自然山水里的一玑一珠，或是精心捕捉大自然的一个个生命细节，或者是从容自若地俯仰于偌大的自然世界，无论是一棵孤独的小草、一条平淡的山脊线，还是雪花飞舞的隆冬场景、阳光浸润的山坡草坪，抑或是对自然圣殿的私密追踪、对山水王朝的由衷景仰，都经过诗人的情感过滤和审美描述，逐一成为诗意曲谱上的一个个美丽乐音及其旋律的变奏。遗憾的在于它们的审美特质有所不足。

当时下一些作家刻意搜寻各种与这个世界构成紧张关系的现象，以此标榜他们之于现实世界的理智和清醒，并假借异质性内容的文学描述来凸显所谓的审美批判精神。张晓林却以这种关于爱的诗歌艺术来表达他同这个世界的善美关系，以及在审美精神向度上的彼此达成，不仅给人们当下的审美伦理以提醒，而且以爱的艺术召唤人们对于善美世界的追求。（作者系绵阳师范学院教授、文学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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