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难中的人性

□方兰

驻唱歌手肖兰来到什邡找男友陆地，却吃了男友的闭门羹。“你别后悔！”一怒之下，她在门上划下四个字，狠踹了下门后转身离去，前往妇幼保健院准备将怀孕五个月的胎儿打掉！

那是2008年的5月12日。天空中黑压压的鸟群扑棱棱地一波接一波不知要奔向哪里，成队的蛇出洞了，蠕动在公路上四处张望……没有人知道动物界的生命在惊慌地逃离，它们以自己特有的方式告诉人们：一场比战争还要惨烈的旷世灾难正在飞奔而至。

电影《一百零八》是以汶川大地震中，在什邡罗汉寺里出生的108个婴儿这个新闻事件为故事背景改编而成。这是一串史上最不可思议的神奇数字，是温暖全球的生命礼赞，是汶川大地震中人性闪光的一个真实的角落。

如果说曾经的影片《世上只有妈妈好》，前不久的《李焕英》等叫人泪奔的话，那么看完《一百零八》，你会发现人类的共情能力是天生的，在里面得到了最大限度的释放和开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房塌地裂的奔逃中是何其脆弱，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在排山倒海的吞噬里是如此的无助。黑暗中每个人的泪水如影片中的土块砖石檩柱，不停地往下砸，砸落脸上、手上、腿上，直至疼到心里。

仅是影片的部分还原就叫人几近窒息，而真实的场景远非人能想象的。它是每一个场外观众切肤的痛与情。当年绵竹的堂弟因赶在路上而侥幸拣回一条命，但每次一提起，他就泣不成声，这辈子他也忘不了视野中房屋庄稼被连根抛起，瞬间湮灭于滚滚浓尘里的末日感……

生命在大灾面前就像一只分分钟就可以没了的蝼蚁，爱情在大灾面前可以自动过滤掉所有的误会、怨艾而只剩下寻找。肖兰带着危险的前置胎盘之身四处打探男友下落，陆地在寻找怀孕女友的过程中，为救陌生的一人两命不幸被余震埋于废墟。没有音乐但我的耳边却浮起一首歌“多少恍惚的时候，仿佛看见你在人海川流，隐约中你已浮现，一转眼又不见……”

影片里有句话：生命是一场劫难中最应该被留下的东西，值得舍生忘死去维护。是的，生命在大难面前，出自人性本能的拯救，会自动抱团。可能没有编剧能编得出，但是它偏偏发生了——最忌血光的寺庙，开门迎纳生命攸关的孕妇，将寺院变医院，禅房改产房，什邡罗汉寺在素全大师的主持和各僧众的助力下，与医护人员共同谱写了一个个千古佳话。

他们对得起他们的合掌“阿弥陀佛”。他们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大爱传递着。

不仅有救废墟里陌生孕妇的陆地，还有在场的不知名的流浪诗人，望着院长急需药品器械的殷殷目光，他扫视了一下沉默的人群，随即义无反顾举起了第一只手，愿意冒着余震重返岌岌可危的妇幼保健院。他不是家属，不是战士，我想，那一刻他愿意出手，是因为生命在他的眼里才是最大的浪漫，争分夺秒救人才是最美的诗吧？

原则性极强的僧人景明见不得违规，呵斥着“亵渎”佛像玩耍的孩子们，但在一个暴雨夜，寺外一个小女孩的哭求拖住了他的脚步。是啊，救人一命。他毅然转身，抛掉清规戒律，抱起即将临盆的孕妇就往产房奔。

得知参与学校义诊的孩子一去不回，痛失爱女的院长想哭没地，她清楚太多的工作等着她去做，太多的小生命等着她迎接。她把给女儿的新裙穿在同龄的肖兰身上，看着孕着新生命的肖兰，院长的眼眶湿了，那眼光充满母性的慈爱与坚韧。

三个多月里，历经一个个呱呱坠地的生命洗礼，那个意气用事的肖兰再不见了，“保，孩子”，微弱的声气里她用尽一个准母亲最后的力气，选择放弃子宫留下孩子。

肖兰拯救了自己。用生命的光。

108，这是多么神奇的数字。但更神奇的是，他们在大灾面前创造的产于寺院的生命奇迹！

抹着泪，我想起几年前参加省作协的北川行。在那里，你只需要站在那里，静穆的废墟间，你就懂得了生命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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